天空的天
名师闻名于小城南北,因为所教授的学生多升入全国知名高校。水涨船高,名师收取的补课费也很高,每人每时百元。尽管如此,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仍络绎不绝地把孩子送到名师这里,但多是官宦富商人家的子女。
这天来了一位中年女人。女人为她的孩子而来。女人说她有两个孩子,因为贪玩,学习成绩每况愈下。他们的父亲临终前嘱托她把孩子培养成人,她怕孩子这样发展下去会有负于丈夫的嘱托特来求助于名师。
名师打量他面前的女人。女人衣着朴素而干净,四十岁左右年纪却已鬓染初霜。女人拘谨的神态,诚恳又倍加小心的语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母亲。当年母亲为着他的学费而有求于别人时也曾这样。久远的关于母亲的记忆让名师的心禁不住颤了一下。所以当女人说她只能支付一个人的补课费,又想让两个孩子同时接受名师指导,问名师可不可以时,名师毫不犹豫答应了。
第二天,名师见到了女人的两个孩子。两个人个头一样长,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衣着,是一对胞胎兄弟。
兄弟俩都很聪明,性格却不太相同。兄做题迅捷而马虎,弟做题缓慢而仔细;兄领会并掌握新知识的能力强些,弟就相对弱些。兄整体的成绩略高于弟,所以常嘲笑弟愚笨,因而弟虽不懂却并不求教于兄。
一次,名师布置一道作业题让兄弟回家做。第二天,名师看他们的题解,兄详尽而正确,弟虽涂了满纸,但无一正确答案。兄望着弟得意地笑,弟却不屑地转过头。名师不禁皱起了眉。
名师的妻子喜欢吃糖炒栗子,名师每天晚饭后出去散步时都会顺便给妻子买些回来。这天名师散步遇见一个多日未见的朋友,就把给妻子买栗子的事忘了。深夜妻子看完电视想吃栗子却没有,让名师去买,名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楼下拐角就有卖栗子的,但是现在太晚了,卖栗子的早回家了。名师又去了食品一条街。
去食品一条街要路过中街。中街是小城最热闹的街,人流量大,所以一些小商小贩冒着被城管驱赶的危险也愿意把货摊摆在中街。
远远的,名师就看见中街昏暗的路灯下有个人影在晃,走近了看清是个卖栗子的。冬夜太冷,摊主一直在跺脚。还没等名师开口说话,摊主就认出了名师,您是魏老师吧?
摊主说着摘下口罩,名师认出她就是双胞胎兄弟的母亲。名师有些惊愕,还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很麻利地装了些栗子在包装袋里给名师,名师不肯要。名师说他还要去买些治头疼的药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名师空着手回到家。妻子问,栗子呢?名师说,没买到。怎么会没买到呢?没卖的了。怎么会没卖的呢?名师不再理妻子,自己睡去了,却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着。
第二天兄弟俩再来听课时,名师就讲得有些不用心,给弟弟讲题时,讲一遍不会就不给他讲第二遍了。而以前,名师会把题讲到兄弟俩明白为止。
课时结束后,名师对兄弟俩说,他改变主意了,他们是两个人,要收两个人的补课费,不能只收一个人的了。名师让他们把这件事转告他们的母亲,并让他们的母亲把另一个人的补课费补上。
如名师所料,当天晚上,兄弟俩的母亲就来了。
孩子们说的事是真的?女人颤抖着声音问。
名师沉默了一会说,是的。
女人忽然流下泪来。
名师镇定着,不为所动。
我想来想去,我的规矩不能改。但你可以选择不给他们补课。名师说。
女人擦干了眼泪,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好吧,就按老师您说的办。
名师心里暗暗惊讶,点头说,好。
只是补课的钱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请您多宽限些天。女人又说。
名师犹豫了一下,说,好。
此后兄弟俩对名师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仇人似的,每时每刻都以冷眼看名师。名师对兄弟俩也变了,讲题时越发的不用心,兄会弟不会的题,他直接让兄给弟讲一遍,自己却不肯再讲。
一次弟有六道题不会做,从头到尾都是兄在讲,中间名师没有插一句嘴,只在兄讲完了第六道题时,名师问了弟一句,你听明白了吗?弟说,明白了。
兄和弟正襟危坐,等着名师开始讲新知识,名师却说了句,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下课。
兄弟俩气得要跳起来,脸色铁青着,走时把门摔得山响。门关上之后又踢了一脚。踢了一脚好像还不过瘾,又梆梆地用拳头擂门。名师把门打开,兄弟俩气冲冲地指着名师说,你算什么名师,收那么高的费却不讲课!我们明天就不来了,再也不来了!说完走了,以后真的没有再来。
五年后,小城重点高中有两个双胞胎兄弟同时考入了北京清华大学。这是小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后,名师在自己的家里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