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玲
第一次看到她,完全是被她的背影所吸引。长的咖啡色的大波浪鬈发披在肩头,红的后跟很高的拖鞋,黑色的短裙,水红色的上衣。她怎么可以让色彩以如此耀眼的形式展现?
后来才知道,那个叫笛子的女孩儿是二十一世纪迪吧的领舞。她就住在我的隔壁。只有在每天下午五点钟左右时,我们会在楼下相遇。我去路对面的咖啡屋。而她,定是去跳舞。我的目光常常会跟随她的背影走很远,一直到她消失在二十一世纪的门里。
很多的文字中都描述过她们这样的形象,我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奇。
她们是灯红酒绿里的一道风景。她们生活得恣意而色彩斑斓。她们应该离我很远吧。
那天的午夜,一阵救护车的声音把我从文字中拉出来——那时候我正在读一本情节惊心动魄的悬疑小说。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停在我们的楼下。然后我听到隔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依然常常在下午五点钟左右的时候,下楼去路对面的咖啡屋。只是好多天都不见那个色彩斑斓的身影。
小区里总是很静,我喜欢这里的宁静。而她,就像秋天里落下去的一片叶子一样。她的消失似乎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甚至连一声议论都没有听到。
一个有阳光的日子,我正在阳台上发呆。突然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那声音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我依然站在阳台上发呆。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平静中,总有那么一点点无法驱逐又无法捕捉的不可知。
一定是这样的。那个叫笛子的女孩儿生过一场病,不知道是什么病。但现在好了,她又回来了。她又会以她独特的身姿走向二十一世纪的门里,那里是她的世界。
我在下午五点钟时准时出门。当我走在去咖啡屋的路上时,却不见她的影子。
好多天过去了,依然不见她的影子。
月底来收水费的老太太和我闲聊时,我无意间问起对面的女孩儿。她说,哦,笛子呀,她走了。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她就离开这里了。她妈妈?去世了?
我愕然。
你不知道?也是,她妈妈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她有病的。她们来这里就是来看病的,可怜那孩子无亲无故的,自己打了好几份工,晚上还要在二十一世纪跳舞,但最终还是没有治好她妈妈的病。唉,小小的年纪,正是受人宠的时候,却要遭这份罪,真让人心疼。她退房之前专门回来收拾好屋子,又交齐所有的费用,这才走了。
一切就像春天里的记忆,在夏天快开始的时候渐渐模糊了。
沫子邀我聚聚。我说好,好久不出门了。沫子说,来时你一定好好照照镜子,别一不小心把你在阴暗潮湿里生出的绿苔藓带到我们的面前。我说,想得美,它们都生在我的心里。
在一屋子的人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在认出她的瞬间,我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大而清澈的眼睛,淡漠的神情。笛子,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果然是笛子。我听到沫子这样叫她的名字。一头齐肩的短发,白色淡雅的衣饰,我突然想起百合花。那种有着淡淡清香的香水百合。
沫子把我们拉到一起,指着笛子说,笛子,老板,在解放路开着一个花店。沫子又指着我说,木木,一个与世隔绝,生活在梦幻世界里的幻想画家。
我们彼此点头微笑。短暂的微笑过后,她又回到原来淡淡的神情。
饭后我们走进了一个叫“巴那那”的迪吧。当音乐开始的时候,所以的人都在台上扭动着。只有笛子和我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在卡座的一个角落里,而我,在另一个角落里。我们的目光都投向台上幻化的灯光和身影。音乐的节奏是强劲疯狂的,像到了世界末日的前一天。那个叫笛子的女孩儿一动不动地坐在卡座的一个角落里,我坐在另一个角落里。我觉得她离我很远。
真的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