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颜
胡来是县政府的小车司机,给三任县长开过车,在县城是个人物,牛逼得很。
第四任县长来了几天了,仍然沿用上一任的车子,自然也包括司机胡来了。一天胡来载着新县长从市里回来,在县政府外的一个路口,忽然看见前面有两个交警。走在后面的交警挡着了他的路,胡来连响三声喇叭,谁知道那家伙竟然充耳不闻,仍然慢腾腾地走着。
胡来火了,要不是新县长坐在车里,照他平时的作风,准照着那交警的屁股一头撞去。他压压火,放慢车速,看看车头快到那家伙的屁股后了,他依旧我行我素,连个头也没回。
胡来暗骂一声,只得一个急刹车,可车头还是蹭了一下那小子的屁股。这家伙吓得猛地一跳,这才回过头来,一怔,随即认出了这是县长的专车,于是蹭蹭蹭跑过来,“啪”地一个立正敬礼。
新县长在后面说话了:“胡来,快给人家道个歉。”
胡来回头笑着答应:“哎。”其实肚子里一团火,要不是县长在,他下车就先赏一个耳光再说。他才不把这些小交警放在眼里呢,连交警大队长都得叫他胡哥。
他一脸不情愿地扭头,冲外面的交警打了个哈哈:“怎么样,没撞痛吧,对不起了啊。”
前头的交警也跑了回来,一胖一瘦,挨撞的是瘦子。瘦交警恭恭敬敬地说:“知道,知道,您是胡来。”
胡来一怔,加大力度说:“对不起了,要不要上医院瞧瞧去。”
“知道,知道。”瘦交警居然点头又哈腰,“您是县长的人。”
胡来火了:“我没问你这个!”
瘦交警脸上顿时一片惶恐不安:“不敢,不敢,给我十二个胆子我也不敢呀,胡哥,您好走啊!”
这家伙从头到尾答非所问,要不是他穿着警服,胡来真怀疑他是个神经病。他心下忽然一虚,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新县长。
新县长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的,觉得有趣,干脆走下了车,说道:“这位同志,没撞伤吧?”
瘦交警大概知道他是县长,却怔怔地望着他,不说话。胡来忍不住喝道:
“这是新县长,问你话呢,你聋啦?”
瘦交警转而望着他,愣了一下,两只手一摊说:“胡哥,这我就不知道您说什么了?”
“你!”胡来差点忘了县长在场,气得扬起了巴掌。瘦交警惊得往后一躲,嘴里直嚷:“胡哥,我错了!”
新县长越看越是糊涂,赶紧吒责胡来,指指瘦交警问旁边的胖交警:“他怎么回事?”
胖交警这才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报告县长,他是我的同事,他耳朵听不见!”
新县长和胡来都是一愣,怪不得呢,和他简直是鸡和鸭讲,全不搭边。胡来更是嚷了起来:“聋子也能当交警?”嚷着转头望向新县长。
新县长也是一脸好奇,问瘦交警:“你听不到?那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回答呢?你知道吗,刚才我的司机在向你道歉呢。”
说完了,只见瘦交警木木地站着,脸上一片茫然。新县长这才想起,自己的话他同样也听不到啊,只得求助地望向胖交警。
“县长,我来翻译。”胖交警明白了县长的意思,走到同事跟前,两只手比比划打了一阵手势。
瘦交警恍然大悟:“啊,胡哥,原来你刚才是向我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听不见,还以为你又是问那三句呢,所以就那么回答了,哎呀,都怪我,都怪我!”
胡来脸上忽然一白,接着又是红又是绿的,心虚地说:“县长,我们回去吧。”
可新县长不依不饶,兴致勃勃地问瘦交警,什么那三句,那三句是什么,为什么他得那样回答。经过胖交警翻译后,瘦交警犹豫了一下,还是咳了两下,大声说道:“这城里的人都晓得啊,胡哥最爱说三句话,第一句是‘你知道我是谁吗’,第二句是‘我是谁的人’,第三句是‘有本事告我去’。叫做‘胡三句’,连小孩都知道的。”
胡来额头冒出了大汗,死死地盯着瘦交警,恨不得立刻把他吞进肚子去。
突然脑子一闪,他指着瘦交警吼了起来:“你不是聋子,我记得有一次你还查我的证件。”
胖交警把话翻译出来,瘦交警指指自己的耳朵:“胡哥,你忘了?上个月我查你的证件,你打了我两个耳光,后来,耳朵渐渐就听不见了。”
胡来差点一下瘫到地上,他是打过交警,可到底打过谁,一个也认不得了。新县长忽然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坐到了驾驭位置上。
胡来扑到车窗前,颤抖着说:“县长……”
新县长淡淡地说:“明天你不用给我开车了。”说罢发动,径直把车开走了。
胡来傻了半晌,指着瘦交警骂:“老子他妈让你下岗!”瘦交警哈哈一笑:“你什么时候再给县长开车,再说这句话吧。”
胡来一愣:“你他妈真不是聋子!好啊,你们故意陷害我!”
瘦交警和胖交警一齐大笑:“有本事告我去!”拍拍屁股,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