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英
十八岁那年我高中毕业,很想去学习开车,但是去驾校打听之后才知道,未满二十一周岁根本领不到驾驶证,为了圆开车梦,我就转而去一家特种车辆驾校学习开铲车(转载机)。
三个月学习期满,我领到了驾驶证和上岗证,同时驾校也实现了他们当初的承诺,把我分配到市钢铁厂学校下设的一个车队开铲车。
几天后,我就背着行李去钢铁厂车队报到了,车队队长看着我一脸的稚气未脱,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并没有分给我车,而是叫我先打杂,整整两个月后,我才分到了一辆铲车,却是一辆快到报废期的旧铲车,不光车身锈迹斑斑,方向盘也不灵活了,但是我还是比较满足,因为毕竟我拥有自己的车了嘛,我将车的里里外外都用布擦了一遍,又认真地打了一遍黄油。
次日,队长来给我们分任务,我被分到了料场装焦炭,我问清了路线,就兴冲冲地开着自己的爱车向料场进发了。
刚走了一半路,前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保安,他打手势示意我停车,我不知出了啥事,忙在路边停下车,然后下车询问,这才知道,原来钢铁厂规定厂内车辆行驶速度不准超过每小时30公里,而我的速度是每小时31公里,按规定要罚款100元,我忙赔着笑脸说好话,说我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但是那个保安却根本不听我在说什么,眼皮也没眨一下就把罚单开了,然后将罚单交到我手中,让我在两天内去相关部门交钱。
刚出车就遇到了这么倒霉的事,我有些沮丧地爬上车,发动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车上的里程表继续往料场走。
料场车多人多,很是混乱,我正很小心地往里走,前边忽然出现了另一台铲车,司机用力地按喇叭,那意思是叫我让路,于是我就往后倒车,但是此时,铲车的方向盘忽然打不动了,一片手忙脚乱之后,我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声闷响,原来是我的铲车车斗剐上了旁边的一辆卡车,那辆卡车车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剐痕。
卡车司机骂骂咧咧地从车上蹦了下来,将我拉下车,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问:“你为什么打人?”司机吼道:“我打你是让你长长记性。”接着他将我拽到卡车旁,指着那道剐痕说:“把我的车剐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这时,旁边车上的司机也纷纷下车,纷纷帮腔,有的说:“剐成了这样,给1000块钱都不多!”有的说:“别跟他废话,狠狠揍他一顿解解恨!”……
没有一个人向着我说话,我就像一片飘在大海中的叶子,孤立无助地在那里任波浪无情拍打。
料场负责人打电话叫来了我们车队的队长,队长来了后先对着卡车司机赔了一会小心,接着就对我破口大骂,说我要是不想干,就赶紧滚蛋。
回到宿舍,我一头就扎进被窝,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出来,好久,我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讲了我的遭遇,说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接电话的是我妈,她心疼地说:“孩子,你快回家吧,咱不在那里受那份洋罪了,家里不差你赚的几个钱!”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写了一份辞职信,准备去队长办公室交给他,刚出宿舍,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一看,来人正是队长,我正想把辞职信交给他,他先说话了:“林子,赶紧上张平的车,去二号煤场。”原来,二号煤场是队里的张平负责,岂料今天早上,他家里人打来电话,说他食物中毒,已经送往了医院,而队里的人手一直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队长不得以,就只好让我先顶上了。
救场如救火,我深知这个道理,我暂时将辞职信揣了起来,然后就上了张平的车,向二号煤场开去。
到那里一看,已经有十几辆卡车在那里排队等候,我顾不得喘口气,就开始工作,连续不断地干了三个小时,才将那些卡车都装满了,从车上走下来时,我已经是大汗淋漓,满头满身的全是煤灰,像个非洲人。
这时,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递给了我一瓶矿泉水,说:“小伙子辛苦了,今年多大了?”我如实回答,中年男人听罢回头对着众人说:“你们看看,他和我儿子同岁,那小子除了会打游戏,啥都不会!”接着他把头转向我,说:“我刚才在门口观察了你一会,发现你年纪不大,技术却很高,好好干,一定有前途!”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使得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给那个中年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您,谢谢您!”
第二天,我就把那封辞职信撕了,原因是队长把一辆刚购买的福田铲车交给我使用,这使得全车队的铲车司机羡慕得差一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我当时也不知道队长是怎么想的,后来才听人说,在二号煤场问我话的那个中年男人竟然是钢铁厂的厂长,他打电话给我们队长,很是夸了我一番。
此后,我就安心地就在队里留了下来,凭着过硬的技术,我很快就成为队里的骨干。
现在我已经是那个特种车辆驾校的一名铲车教练,每当给新学员讲课时,我首先就给他们讲一讲上面发生的那一段故事,然后说:“知难而退,那个困难会永远挡在你面前;知难而进,机遇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