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
雪儿是一个乡下姑娘,人长得干干净净,笑起来,一对酒窝,能让人感觉到丝丝的甜意,从她白皙的脸庞渗出来。经人介绍她来到张燕姝家里当保姆,雪儿的父亲说,家里穷,没送雪儿读上几天书,让她到城里找个事情做,一来可以长点儿见识,长大了不会被人欺负,二来多少挣点儿钱补济家用。
雪儿在这户人家一待就是两年多,可有一件事情是她没有想到的。女主人张燕姝的项链不见了。
这天一大早起来,张燕姝又动员所有的力量,包括不满四岁的儿子铁蛋,把全家上下翻了个遍,就只差没把房子倒个个儿了。寻累了,张燕姝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像要哭的样子,张燕姝是心疼那千儿八百块钱。近两年,厂子效益不太好,家里生活一直不太宽裕,项链是张燕姝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缠着老公李冬胜给买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燕姝拿起筷子久久没有夹菜,两眼死死地盯着雪儿,半晌才说,雪儿,我家就这么大个地方,你想想看,是不是收拾到啥地方忘了?记起了就给我说一声。
雪儿一向活泼,爱说爱笑,可这以后,就再也没发现雪儿笑过一次。李冬胜想,聪明的雪儿肯定以为妻怀疑是她偷了金项链。其实,张燕姝的确是怀疑上雪儿了,那些话傻子才听不出意思来。为此,张燕姝还多次提醒李冬胜要随时留神自己包里的钱,就连买菜也是由元算到角,由角算到分。
日子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过了两个多月,只有二十几天就过春节了。一天,雪儿突然要求提前支付今年的工资。李冬胜怕雪儿拿去弄丢了,就问雪儿干啥用。雪儿说,想给爹、娘还有弟弟买点衣服什么的,大半年没回家,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张燕姝也认为应该,毕竟除了金项链一事,其余的事情上雪儿还是尽心尽职。尤其是对儿子铁蛋特别好,这点令张燕姝很感激。记得有一次,雪儿领铁蛋出去玩,淘气的铁蛋东窜西跑,眼看一辆三轮车朝铁蛋辗去。就在这危急的时刻,雪儿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把铁蛋救了过来,自己却被狠狠地撞了个跟头,后来还住了好几天院呢。
第二天,李冬胜和张燕姝刚回到家,雪儿就笑着迎上来,手里拿着一条项链,金灿灿的。说是在一本厚书里找到了。张燕姝接过一看,与自己的那条一模一样。就轻描淡写地说了声,雪儿,谢谢你。
那晚睡觉的时候,张燕姝说,冬胜,你看金项链真是雪儿今天才找到的?李冬胜说,大概是吧。张燕姝说,我看不,昨天付了工资,今天就找到了,太巧了吧。我看是雪儿认为我家不太宽裕,怕我们不给她工资,就先偷了金项链作抵押,工资到手了,就拿出了项链来。李冬胜说,你也把雪儿想得太有心计了。张燕姝说,信不信由你。李冬胜不再说话,睡了。
春节,雪儿回到了乡下老家。走的时候,她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看样子年后没打算再来了。张燕姝悄悄地对李冬胜说,你看,雪儿发现我们把她的小聪明识破了,就不好意思再来了。李冬胜说,还是去送送她吧,也怪不容易的。张燕姝也说,是的,怪不容易的。
客车快要启动了,雪儿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满眼是泪,说,燕姝姨、冬胜叔,你们待我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然后她拉着李冬胜怀里的铁蛋的手说,铁蛋弟,听爸、妈的话,姐走了,姐会想你的,有空我就来看你……话没说完,泪早已亮晶晶地滚落了下来。铁蛋奶声奶气地说,雪姐,过完年还来哟!雪儿没吱声,把头缩了回去。张燕姝隔着车窗说,雪儿,好好过日子。
新年后上班的第二天,张燕姝回家急急地说,冬胜,糟了。李冬胜问,啥?张燕姝说,我今天在提包的夹缝里发现了我原来的那条金项链。李冬胜不由得一惊,那雪儿给的那条?张燕姝说,我也想过了,肯定是雪儿利用我们给的工资买的。李冬胜埋怨张燕姝那时不该太小心眼儿。张燕姝就埋怨李冬胜不该轻易听了她的话。
春节过后雪儿的确没来,张燕姝和李冬胜就想着如何把其中的一条项链送还给雪儿。最后他们选择了比较稳妥的办法,托熟人带去了。项链送走了,张燕姝和李冬胜心里舒坦了许多。
又过了几年,雪儿要结婚了,张燕姝和李冬胜去吃雪儿的喜糖。雪儿的婚礼像山村的人一样,朴素而又简单。雪儿对于张燕姝和李冬胜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她很自然很大方地招呼了他们,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张燕姝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雪儿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原以为你们是把我买的那条还了回来,没想你们寄来的是燕姝姨原来的那条。张燕姝和李冬胜一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雪儿接着说,我临走前给你们买的那条项链是假的,只是当时我的确不愿你们怀疑我是一个小偷,再说了,小偷小摸也不是我们山里人的德行。雪儿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串金灿灿的项链。
那边,婚礼的鞭炮响得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