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前摆了三张牌,一张红的,两张黑的。他将牌翻正给大家展示后,开始空手换牌,不停的将三张牌的位置到处移换,过了五秒后,大家都开始气势汹涌往下投钱。最小二十,没有最大。陈延年看了会才清楚,只要猜到哪张是红色就可以赢钱。
陈延年马上开始困惑起来,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因为中年男子换牌的速度极慢,只要眼睛不离开牌,那是一定可以猜出哪张是黑色的。但大多数的人都拿出钱投到黑色上,少数人拿钱投在红色上。下错的人痛心疾首的抱怨和跺脚,完后拉着旁边的人不停的唠叨表示悔恨和懊恼。就像杀了人在警察面前忏悔样,下对了的人便拿着钱大呼简单催促中年男子快点开始,完后谄媚的像旁人笑笑说,这太简单了。
陈延年看了五局,五局他全部都轻易看出红牌被换在哪边去,他开始察觉到这是一个骗局。中年男子将牌翻开,叫道,中间一张,红牌!下对的拿钱!压对的人立马躬身凑上前拿钱,石强趁势从旁边将陈延年拉了出来,还没站稳陈延年抢先说,这是一个骗局。
石强说,恩。早看出来了。你看前后左右,每隔几米都有几个人望风。你看扎在人堆里一直没投钱的妇女就是拖,而且有好几个,他们就负责让人上钩,看谁好骗就骗谁。里面输钱赢钱的全都是他们自己人,自己玩的不亦乐乎,这一个个都是演技派啊。
陈延年问道,那别人也不会轻易上钩啊。
石强说: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陈延年问,那最后怎么换牌呢?
石强说,这就是问题了,我也不知道。
陈延年恍然大悟道,会不会使劲一拍,牌就变了。
石强说,你以为拍《赌神》啊。
陈延年考虑了下,说,不然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是怎么骗人上当和换牌的。
石强不假思索的说,别人换牌还给你看见啊。
陈延年说,不一定啊,说不定就看出来了呢。
石强想了下后,点点头又和陈延年转身走了过去。
而这次状况有所变化,当陈延年刚踏进去的时候,蹲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忽然抬起头来说:小孩子,别玩!
陈延年还没开口,旁边的妇女便理直气壮的接话到,小孩子为什么不能玩?
男子说:小孩没有钱玩什么玩?
妇女不屑的说道,小孩子怎么就没钱,狗眼看人低,你知道人家多大吗,就是小孩子。跟你比起来,那是小些咯,看你个邋遢样,像从难民窟出来样的。
话说完,旁边人哈哈大笑起来,陈延年配合的机械性的笑了几下。
妇女见陈延年有了反映,走到陈延年跟前亲切问到,乖儿子,这个烂叔叔说你小,你说你今天多大了?
陈延年说,十八。
妇女激动的拍了下手对旁边说,哎哟,还真的跟我儿子一样大。说完朝着男子恶狠狠的说,还说小,我儿子都十八岁了,还小?十八岁都成年了还小。我看你是十八年没跟女人亲热了吧。
旁边又是阵阵大笑。蹲在地上的男的抬起头朝着妇女吹胡子瞪眼的说道,小孩子就没钱。
妇女说,你知道个屁。
男子说,本来就是,不信你问问他。
妇女将男子臭骂一顿后,马上变脸温柔的像陈延年妩媚的笑道,乖儿子,他真是瞎了狗眼。净说你没钱,我儿子穿的这么体面怎么会没钱呢。你把钱拿出来给他看看,不下都可以,要让他知道你有钱。不然他还把你当乡下人看哩。
陈延年的手下意识的伸进的口袋,但没有掏出来。
他的口袋装着这个月的生活费。
旁边的托等了下后开始发言起来说,掏出来嘛,你都十八岁了,男子汉就该掏出来,不掏怎么像男子汉。
陈延年楞了下,进来之前他很理智,现在他也依然理智,只是他无法拒绝了,人最难选择的不是接受,而是拒绝。尤其是在旁边的人说了那句“是男子汉就掏出来”后,他的决心就受到很大的动摇。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如果掏的话就更骑虎难下,但是不掏的话他该被用怎样中眼光注视。
没有什么是男人必须得掏出来的东西,有的话,那个东西就证明那人是个男人的东西。而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掏出来,陈延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必要。但他和朵儿样都是个要面子的,他们都爱面子,而都碍于面子,陈延年还是犹豫的从口袋里抽了三百出来。
钱掏出来的那刻,陈延年听到了旁边的一片惊呼声,包括石强。陈延年不知道这不是惊叹陈延年手中钱的数目,除了石强其他的都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虚荣的满足而已。
中年妇女在陈延年旁边激动的叫了起来,指着地上蹲着男子说,你看,三百!你还说我儿子没钱,切,说你是狗眼吧。紧接着转过头对着陈延年说,儿子,我们把他的钱全赢过来,谁让他看不起你。
旁边人大叫,对,赢过来。
中年男子挠挠了头,将头扭像一边傻笑了几下。
妇女气愤的看了男子眼后,转头看着陈延年说,乖儿子,你看,他这么瞧不起你,我帮你把钱赢过来,赢六百。这简单的很,我已经赢了几把了,听我的没错,要是下错了,我把钱还给你,肯定能赢的。
妇女和陈延年说的时候,旁人赶紧催促道,快换快换,别人同意了,这还不把你的三百赢过来。
中年男子蹲在地上开始迅速的换牌,完后,抬起头问道,哪张是红。
妇女转过脸去小声对陈延年说,好儿子,你说哪张红,妈妈先帮你参考。
陈延年拿着三百元的钱顿在空中,思想也混沌起来,已经在老虎口边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被吃定了,自己就像困在笼子里快奄奄一息的小鸟,旁边站满各种变异的恶心鸟人。当他思想还在游离时,石强便在后面猛踢陈延年一脚。
这一脚,将陈延年脑海里的所有****的抉择踢开,让他混沌的思想立即变的清澈起来,他才想起自己手中的钱还并未落地,在这一刻钱还是属于自己的。即使旁边站的鸟人再多,也无所谓,因为笼子是开的。更何况自己还长有翅膀,他可以飞走,但鸟人不会追。他瞬间坚定了个解决的办法——跑!
来到街的拐角,河的边上,陈延年扶着墙喘着气,石强看着他摇着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原来这就是他们骗的方法。
陈延年说,恩,太损了。
石强说,这****的方法能损在哪去?你太容易骗了。
陈延年说,恩。哎,对对,我不该掏的。
石强说,你是男人,你不掏怎么行啊,别人怎么看你啊。
陈延年叹了口气。
石强接着说,他们拖也够多的。我算了下,就围在一起的都估计有十五个左右,他们都是一起来引你入勾的。装的到挺像的,没一个觉得不好意思,都演的像真的样,那表情真把我骗着了,真******实力派。实力派的都不要脸。
陈延年说,恩,偶像派的就要脸,偶像派是靠脸吃饭的。算了,不管什么派,反正他们都入戏了。我们走吧。
石强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不急,还有半个小时,我还想去看看。
陈延年惊讶到,还去?
石强点点头说,恩,骗人的方法已经找到了,我就是想看他最后是怎么把牌换过来的。
陈延年说,很难看出来的,算了。
石强扭头像前走过去,说,骗人都是这么幼稚的方法,换牌的方法还能高的哪去。
陈延年朝石强背影说道,你真是纠结。那快点回来。
石强停住脚步,转身,回头,说,恩。
河水潺潺的流着,这是四月里的一条小河。小河的前方有块大理色的石碑,上面刻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唯有上面深刻着的三个大字稍加清晰点,陈延年略带俯视的望过去,石碑的四只棱角均被磨蹭掉了皮,整体已经残破不堪了。他望着石碑上的三个大字,自娱自乐的猜想起来。陈延年认为那肯定是小河的名字,但站在远的他看不清刻的是什么。他站在河边,开始猜测起河的名字。
石强挤进人群里,看见这时已经有位满头白发将近花甲的老太太将两百紧握在手中,打着哆嗦,用嘶哑的喉咙发出颤抖的声音说,我有钱,我不是要饭的。
旁边的中年妇女在循循善诱的对老太太说着陈陈相因的老话。
地上的男子抬头。
中年妇女接着说,妈。你放心,包赢不输。
老太太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输就好。
石强想,这婊子变得够快的。刚开始当别人妈,现在就认别人当妈了,这身份变的够快的,真是四海之内皆你妈啊。
旁边开始大叫起来。和刚刚一样,依旧是故伎重演。
石强俏俏的溜到老人后面,并未做声。男子开始换牌,石强见男的未注意趁机拍了下老人。
可能是力道不足,老人并未回头,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地下的牌。
石强手再次伸了出去,可还未触及到老人的肩膀时,面前就多出几个发指眦裂凶悍魁梧的男子。
站在石强跟前的一个咬牙切齿的瞪着石强吐出两个字,找死。
石强还并未反映过来,就感觉脖子被一双粗大有力的手给勒住,胳膊,大腿,纷纷被人用力的抓着。
地上的男子将中间的牌翻过来。
石强没有看清他是怎样换的牌,没有看清是黑是白。
他没有一丝的力气呼喊。尽管全身已经快没有任何知觉,他仍可以感觉到黑巷里潮湿发霉的味道。突袭而来的杂味刺激着他的鼻子和每根连接到大脑里的神经。
男子大叫着,黑色,庄家赢两百。
旁边真的有人疑惑起来,这是怎么变成黑色的?
老人回顾四周后,踉跄的挤出人群,站在不远处寻找着妇女的身影。她站在人群的后头一动不动,眼睛空洞的到处张望,旁边的人们就如这个初夏样躁动着,从他们的口里发出不同分贝和音色的声音。或低沉或清脆。老人的背影逐渐离人群远去,在清晨喧闹的集市下慢慢定格住。
夹着皮包背着书包上班上学的人逐渐便少,陈延年微笑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已经想好很多个可能符合这条河流的名字,他决定等石强回后,先告诉石强自己的猜想在让石强去验证是否正确。
河流的远处是不知名的远处,就像陈延年不知名的未来一样。它可能会顺利的前进,淌向江海。可能被截断在原处,停止流动。
在陈延年心中,每条河流都是至高无上的,它们都有自己的沧桑的变化和古老的经历。虽然和那些磅礴的江水和深邃的大海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但它们依然有自己的意义和价值。
陈延年嗅到了河水的味道,他凝视着远方,从这里望去,他可以看到很多东西。他仿佛可以看到他家乡的那条小河;仿佛看到邋遢的石强撅着嘴巴不屑的把偷来的菜往河里扔,然后悻悻的拉着自己跑开;仿佛看到陈伯山大口大口吃面仓促的样子。眼前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清风缓缓袭来,小河荡起粼粼的水波。初夏清晨散发出朦胧的气息将陈延年包围着,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