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吃过了早饭,张开正准备出去溜达一圈,回头看到张丽在厨房收拾碗筷,就又扭头走了回来.扭扭捏捏的走到张丽跟前小声的问了一句:“姐,你还有钱花吗?”
张丽抬起头诧异的回问了一句:“咋了?咱娘昨天不是给你钱了吗?”
张开知道张丽有点误会,赶紧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递了出去。“嗯!我有钱,这一百块钱你拿着花吧”
“这--我--我也有钱,你留着花吧,你也长大了--”张丽显然有点措手不及,从小到大这个弟弟都是有点木纳,偶尔会偷偷的向自己要钱,而偷偷的给自己钱,还是首次,所以这让张丽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开笑笑把钱塞到了张丽的手里:“你拿着吧,咱娘给你的钱你上学用,我给你的你就买点想买的东西。没事也可以化化妆,你看人家大城市的女学生,天天脸化的给猴屁股一样,还怪好看哩!”
张丽嘴上笑了笑“滚蛋吧滚蛋吧!话都不会说。”嘴上把张开给轰了出去,但张丽内心却突然意识到,弟弟这是长大了,并不仅局限于个子长高了。虽然才出去了半年,但已完全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以前张开略显孤僻的性格,让大家都忽略了其内心世界的成长。而现在一旦在某一方面树立自信,内心世界也随之打开缺口,像长期处于阴暗中的树苗,突遇阳光,立马开始拙壮的成长。也许不久之后,这棵树苗就足以让家人在其下荫凉,并帮助父亲来支撑这个家了。
张开走到门外,看到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雪虽未停,但也只是零零星星飘撒着,不再像昨天那样似鹅毛大雪了。天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冷,池塘里结了一层不算是很厚的冰,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燃着鞭炮往冰面上扔,噼里啪啦炸的冰屑到处乱飞,引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张开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很快就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中。
口袋里装着票子,胆气也就显的壮一点。张开很豪气的领着这帮大小朋友去到大队的小卖部里,每人给买了一捆散炮,然后就一路边走边放,轰轰隆隆往村里走,一路上鸡飞狗跳,一路上欢歌笑语。
走到村口的时候,看到村里的李光正在门外面铲雪。昨天白天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雪都没停过,时大时小,地上的雪确有一尺多厚。李光是个勤快的人。当然这勤快有天生的勤快,有被逼的勤快,至于李光,各有一半吧!但怕老婆的名声是实实在在流传在外的。
张开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李光早听到了一路上的鞭炮声,只没留意张开在里面。自从去年张开帮他一块修车之后,李光对张开的印象大变。特别是张开开车的技术也令李光相当佩服。因为李光修车可以,但开车实在不行。尤其今年买了大拖拉机之后,因为效率高无论犁地耙地都多接了很多活,但就因为这开车技术不行,而这大家伙比那小拖拉机还难整,犁地边的时候动不动就偏到别人地里去了,农村人全靠地吃饭,一尺一毫都看的很重,因为这事不少和别人磨嘴皮子,也被自己的胖婆娘数落个不停,严重影响了自己奔小康生活的信心。对自己所掌握不了的东西,而别人偏偏就擅长,这样就会越发的对别人羡慕钦佩,尤其是张开这么小小的年龄,你说车怎么就开的这么溜呢?所以李光还抱有一些小心思,要是张开能回来和自己一块干的话,那自己不但轻松的多,而且还可以多接好多活,农忙的时间就那么几天,错过了农时,一年也就耽误了。所以在那几天,只要你能干,哪怕黑天白夜两班倒不停的干也干不完的活,但如果错过这几天,哼哼,那就不要说了。况且李光会修车,更明白一个道理,车的使用是有年限的,趁这两年多干点活,然后把车一卖,再买一辆赔不了几个钱,如果再用个三四年,以这辆车的情况恐怕只有卖废铁了。
所以当李光抬起头发现是张开后马上就是一幅很热情的表情:“张开?你啥时候回来的?”
“昨个到家的,这还下着雪呢,你咋就开始铲雪呢?”
“没事!这雪下不大了,昨个呼一天一夜了,你看地上多厚,铲铲好走路。我听你爹说,你去郑州学修车了,在那咋样啊?”
“俺开哥厉害着哩!”张开还没说话,跟在后面的张敢几个孩子就七嘴八舌的开了口。
“只要车从俺开哥跟前开过去,他就能知道车有啥毛病,厉害不?”得意的表情,好像这么厉害的人就是自己似的。
“就是!就是!而且修车都不用工具,只要一砖头就能拍好!”
一群人有哈哈大笑的,有咧嘴而笑的,也有跟着嘿嘿傻笑的,李光不太明白,嘿嘿的看着像在傻笑。张开也笑,不过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回过头摸着脑袋问:“谁给你们说的?”
“李孬啊!昨个喝汤的时候,我听到俺爹他们在一块说话呢,开哥,你真厉害!”张敢抢先回答道。
“哪有这么夸张?那是碰巧!我要真有这么厉害早就自己开修车店了”
“哟!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李孬应该不会乱说。张开,你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这到底是咋回事?”李光缠着张开说话,张开只好把那天的事又说了一遍。
一群孩子手里鞭炮没放完的,继续噼里啪啦的放着,还有几个人就着李光铲到一块的雪开始堆起了雪人,人越聚越多,倒另有一番热闹景像。
张开不太会讲故事,但这事昨天才发生在自己身上。倒是可以很简要的说一下。只不过和李孬局外人的感觉不同,在李孬看似很夸张的事情,由张开说来倒更显实在,也觉得没有这么夸张了。
待张开说完,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不管咋说啊,张开这孩半年来还真是学到本事了。尤其这个脑袋也开窍了。哈哈!这个更难得!”张开和李光同时抬头看去,原来是村里的张三爷。李光赶紧招呼道:“三叔你来了,走,去屋里坐。”
“坐啥屋里啊?这外面多热闹。”张三爷是个爱热闹的人,是退休下来回到村里的,也算是见过世面,并且有点文化,平时一群大小孩子也总爱围着他听他讲故事。张开当然也在其列,现在听到三爷的夸奖,内心又高兴又不好意思,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倒是李光笑着说道:“三叔,这年货都备齐了吧?小领他们今年回来不?”
“年货也没啥准备的,还是我们老两口在家过。他们还是回不来,这样也好,清净!我死了也不用回来!”
“看您说的,这大过年的说啥死不死啊!孩们肯定是忙!要我说三叔,俺婶恁俩去跟着小领过多好,住大城市里享清福。非要回来种这二亩地干啥,又不缺吃的。”
“你这货咋也这样说呢?没见地没见地,农村多好啊,空气好,水好。想吃啥咱种啥,都是新鲜的。这是咱几辈人待的地方,那是有感情的。”
“嘿嘿!那是那是!不过说是这样说,你看这两年开始行这个打工之后,多少年轻人都出去了,有的过年过节还回来,有的干脆拖家带口都不回来了,地都不种了,都包给别人了。”
“唉!是这样的,农村人想往城市跑,那城里人还想往农村来呢。闲时候出去挣个零花钱也是对地。不过,这个地你放心,啥时候都会有人种。解放前的时候,地都在地主老财手里,但你见过地主老财去种地吗?没有。都是租给别人种,他每年光收租。收了租,有了钱,还能买更多地。唉对了,开啊,你家祖上就是地主知道不?”
“啊?”张三爷,说着说着又像是开始讲故事了,突然说到自己,让张开有点迷糊的摸了摸脑袋:“我咋不知道啊,没听说过啊!”
“呵呵!这在前几年是很丢人的事,现在也没人在乎这了。那时候你家是大户口,一家几十口子人,后来听说你家出了事,闹分家了。你老祖兄弟两个,一人分了一部分地,再后来你老祖的儿孙多,把地都分了分。但你老祖的兄弟只有一个儿子,他分的地就都成他的了。等解放的时候,你家就没多少地了,划的还是贫农,但你老祖他弟那一脉就被划成地主了。”
张开听的津津有味:“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啊!那后来呢?”
张三爷也哈哈笑了笑:“啥后来?后来斗地主分田地,地还是这些人种。”
“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又搞人民公社,把地又收回去了。大家一块种地,都吃大锅饭。对了,咱这嵖岈山人民公社那时可是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呢。再后来呢,大锅饭吃不下去了,就又分开单过,把地再一分,各干各的。这地呢,还是老百姓种。这呀,就像《三国演义》上说的,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地也是一样,分分合合,都是大势所趋!”
这个时候李光插话道:“三叔,那依看,这地是分了好还是合了好。”
“这我可说不准。分有分的道理,合有合的道理。刚不是说了嘛都是大势所趋。至少在当时看都是对的。就拿现在来说,都行打工了,地都不种了,可能吗?不可能。国家会看不见,国家肯定会想办法。因为粮食才是根本。你不种,有人种。说不得再过几年,还有人专门承包种地呢。谁知道呢?只要肯干,哪都能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