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玲
我固执地认为,是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让清清纯纯的月牙喜欢上了这样一种姿态——指间夹一支爱喜香烟,懒懒地依在那扇落地窗前。
窗外的春意越来越浓,但月牙却说,日子依然是旧的。
月牙在微博上说:桃花开了吗?三月二日。桃花开了吗?三月十八日。月牙说她是在最近才发现,微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平台,没事儿或者有事儿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发发感慨,晒晒心情。
三月二十三日那天下午,当月牙把这五个字加上一个带着迷离色彩的问号再次晒在微博上后,她向窗外瞄了一眼,然后拿起车钥匙,她说,陪我去桃园看看好吗?那时候我正在品尝一杯西湖龙井。我让温热的茶水滑过舌尖,然后对着月牙摇头。我觉得人在某种状态下很有必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看到月牙在走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办公桌旁边白色工艺架上的那盆观赏桃花——细小的枝头上粉色的花朵娇艳夺目。
观赏桃花是阿蒙送给月牙的。阿蒙连同这盆观赏桃花一起送给月牙的还有这个办公室,以及办公室外面整日流淌着音乐的茶吧。月牙喜欢阿蒙带给她的一切。但她总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阿蒙的——尽管阿蒙总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月牙让神秘园音乐流淌在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里。她说她迷恋神秘园的舒缓柔美。
阿蒙呢?阿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最近在做的这件事情和月牙有着密切的关系。
桃园在小镇的东边。
小镇在小城的东边。
从小城去桃园要么走过镇子要么绕过镇子,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去一次,会让人觉得有点儿小麻烦。但月牙想去看看桃园的那些桃树,最主要的,当然是去看它们是否已经开花。
月牙说,桃花开的时候,是有声音的。
那天,月牙的茶屋来了一个女人。女人敲开了月牙办公室的门,自顾坐了,然后把目光投向月牙,半天后说,你就是阿蒙的女朋友吧,我只是来看看,是怎样的女人,让他决意要放弃我和他之间十年的感情。月牙说,她当时心情极度紧张和不安,她以为接下来女人会有过激的行为,她甚至都准备好了随时夺门而出。然而,面前的女人落寂地沉默着,甚至还保留着惯常的优雅,只有目光中无法掩饰的冷如同窗外的冬。月牙在女人的目光里打了一个寒战。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月牙的心里萌生了想去看桃花的念头。
一个小时的长度,在某种情状下使劲地浓缩了再浓缩,就成了一眨眼的工夫。一眨眼的工夫,月牙的车就停在了桃园外。车窗外,她看到光秃秃的树枝,没有任何开花的迹象。
月牙和阿蒙就是在这里相遇的。只是他们相遇的那个季节枝头上缀满了粉色的花朵,风里裹着湿润清新的泥土气息,一株一株的桃树像一个个不懂得忧伤的女子,恣意妖娆地站在春天里。而月牙,那时候正满心欢愉地守护着它们。那是她毕业后的第一年,那时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终日和那些桃花相伴。她的所学就是园艺专业,这和她的愿望是一致的。如果不是阿蒙的出现,月牙会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近乎完美的。
但阿蒙出现了。他像突然闯入的异类,以类似于外星人的破坏力度迅速摧毁了月牙原有的一切。
阿蒙说,这不是你的生活。
月牙看着他,看着满园的桃花,看着离桃园不远的古镇。心想,还有比这更美的吗?
在桃花开始凋零的时候,阿蒙拉着月牙的手带她离开了桃园。
月牙是在傍晚回到茶楼的。看到月牙时,阿蒙站起身来轻轻拥她入怀,他的脸上洋溢着轻松和愉快。他说,一切都解决了,她答应这几天去办手续。月牙低着头推开阿蒙,然后为他端来一杯茶,坐在他的对面深深地看着他。阳光正一点一点地从窗外洒进来。
后来的后来月牙告诉我,那个下午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有着前所未有的暖。
半个月后的一天,阿蒙在一个叫着“小屋”的茶吧找到我,他那样急切地问我,月牙呢,她究竟去了哪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月牙去了哪里。这年头,把自己藏起来总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只是我知道月牙不是那种随便就想酷一下的人,让月牙离开的,是那个女人目光中如寒冬般的冷。月牙不能允许因为自己,把冬天永远留在另一个女人的生活里。
月牙在发给我的信息里说: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原来那是一种类似于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