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
高恩尘医术精湛,名声很大。他先是学习中医,后又被临沂教会医院的瑞典院长看中,到教会医院学习西医。学成后,为造福桑梓,他执意回到老家阳都行医。
土匪刘黑七掳掠阳都时,随行的第五房姨太太突然在大腿根部长了一个疖子,很是痛苦,于是刘黑七立即派人把高恩尘找了来。
临出门时,高恩尘看到家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有的甚至不想让他去,他笑一笑,就气定神闲地提着药箱出了门。
来到后,他才知道姨太太脓疖生长的部位。刘黑七在一边虎视眈眈,很不友好地用一根手指头指着他,一迭声地问:“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小喽啰们持枪站在一边,随时要对他下手的样子。高恩尘知道刘黑七是既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姨太太的身体,但又想尽快解除女人的痛苦。高恩尘脸色凝重起来,沉思了半天,抬起头,对刘黑七说:“我的意思是先让病灶挪挪地方,然后再动手术,您看这样妥否?”“挪挪地方?”刘黑七将信将疑,神情有所舒缓,“好好好,果真能行,刘某将感激不尽。”接着又不放心地问道,“真行,真的管用?”高恩尘没再接他的话茬,提起笔来,刷刷地开出了药方:“吃完这三服药,我再来。”“这……”刘黑七有些迟疑。他解释道:“只是这三天,可能还有些疼,只能忍一忍了。”
高恩尘走后,土匪们都将信将疑,但刘黑七还是坚持让姨太太把药吃了。
说来也真奇怪,三天后在姨太太的小手臂上真的长出了一个新的脓疖,和大腿根部的一模一样。再看原来的脓疖,竟全部消失了,那个地方的皮肤已变得光滑如初,好似根本就没有长过疖。
刘黑七一看,高兴起来:“了不起,了不起,不愧是诸葛孔明的家乡。妈拉个巴子的,这些圣人蛋皮就是有本事。”
他身边的人们也都附和着笑起来:“碰到这么个神医,太太马上就会好了。”
但人们谁都没有发现,刘黑七的眉宇间,忽然飘过了一丝阴影。
第三天一大早,高恩尘就起了床,只是没有和平日似的走到户外去活动腰身,锻炼身体,而是在他的诊室里不停地鼓捣着一种种药物。儿子不放心,走进去一看,知道他在为今天的手术作准备,就笑着说:“这么个小小的手术,值得您这么尽心地准备?何况刘黑七作恶多端,要我说根本就不用给她治。”
他神情严肃地对儿子说:“医生是治病救人的,我是医生,只要人有了病,就得去给治疗,这是医生的本分啊。”
看儿子不再说什么了,他态度和蔼起来:“来来来,你不是想学秘方吗?今天我传你一个秘方,用这几种草药,熬成水,治硬伤,能接骨生肌,立即就好。这水就是我已经熬成的,好好保存着说不上就有用处。”
儿子看到父亲并不过多地为今天的小手术用心,也就认真看草药和那药水去了。
高恩尘来到刘黑七处,就立即为五姨太消毒,切除脓疖。刘黑七在一边,一看到他的手接触到姨太太的皮肤,就微微皱一下眉头。只是人们都在关注着手术的进展,并没在意这一点罢了。
手术完毕,仔细包扎好,高恩尘又开出些药,说:“吃几天,就彻底好了。”
刘黑七瞪着他问:“真的?”
他看到刘黑七眼睛有点红,眼光灼灼逼人,就笑道:“放心,保证不用我来第二次了。”
突然,刘黑七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哼,妈拉个巴子的。我现在才明白,你是什么狗屁医生!既然能让这个疖子挪地方,那你就直接把它挪走啊,你让它长到别人身上去啊!哼,你竟敢戏耍我。让我太太白挨一刀不说,还让你白摸了几把。气死我了!”
“病灶在人身上长成了就去不掉了,只能挪个地方做手术。怎么能挪到别人的身上?再说了,做手术又怎能不接触胳臂?”高恩尘解释后,又颇为自负地接着说道,“能挪地方的医生你恐怕都不能找出第二个人来啊。”
刘黑七啪地一拍桌子:“鸟,拉出去砍了!”
家里人听到高恩尘被杀的消息后,一下子傻了。来到现场,只见高恩尘被从左肩斜着砍成两半,只有右腰部还连着筋。乡亲们劝说着:“别难过了,快准备后事吧。”
儿子已哭了半天,这时猛然停住,立即起身,吼道:“不,谁也不许动我爹。”
他飞速跑回家,拿来父亲一早熬成的药水,开始在父亲刀伤处慢慢地对接,每对接好一个地方,就小心地搽上那药水,然后再对接下一处。围观的人们渐渐失去兴趣,走散了。到黄昏时,父亲的伤口都对接好了。他伸手试一下父亲的鼻孔,好似真有一丝气息了,然后就抬回了家。
刘黑七杀人如麻,根本无暇顾及被他杀掉的人。再加上他们是流匪,第二天就离开了阳都。高恩尘得以在家被精心护理着,一个月后就痊愈了,又能出诊了。
后来,他随八路军医院转战沂蒙山区,在消灭刘黑七的战斗结束后不久,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