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才
孙老二被“请”上了被告席。他抬起头来,往上看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坐在审判台上的居然是他!只见他身穿法袍,道貌岸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三年前,他们两个都在桥头镇,一个是镇长,一个是副镇长,可是,几年工夫,他官运亨通,接连上调高升,现在成了审判他的主审法官。孙老二呢,当了几年副镇长没动地方,这不,因为桥梁垮塌事故,他以涉嫌贪渎罪成了阶下囚!
“孙老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你是知道的,赶快交代你的问题!”只听上面一声断喝。
孙老二嗫嚅一下嘴唇,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他觉得冤,冤得很!他到现在还在想,他只不过是人家的替罪羊!当年,他虽然担任建桥总指挥,可是,他这个总指挥只不过是个傀儡,在他的头上还有好多婆婆,个个都对他发号施令。正是这些人的发号施令,才造成了大桥垮塌的大祸。
“刚开始招标的时候,张多开多次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建桥工程直接给他小舅子……”
孙老二所说的张多开是常务副县长,他小舅子是个瓦工头,平常砌个猪圈、盖个马棚还可以,建大桥从来没干过。作为建桥总指挥,孙老二觉得,建桥大事,不可儿戏,不能让一个不懂桥梁知识的人来干。可是,经不住张多开多次找他,他抹不开情面,只好答应了。
“不许胡说!不要说别人!”
孙老二刚开了一个头,就被上面的喝声打断了,这喝声是那样严厉,简直像晴空打雷,孙老二不由一哆嗦,半晌没回过神来。沉默片刻,接着说:
“大桥动工后,李得远的小姨子多次找我,让我用五里洼水泥厂生产的Q牌水泥……”
李得远是县委副书记,炙手可热。他小姨子当时是五里洼水泥厂的厂长,便找到孙老二,软磨硬泡,实在不行,就使出最拿手的色情手段,想让孙老二就范。孙老二知道,建桥必须用高标号水泥,可是五里洼水泥厂生产的水泥,都是低标号的,根本不合格。所以,他没有答应。李得远便亲自找孙老二,让他帮帮忙,他说,水泥厂快要停产了,如果不用他们的水泥,那么多工人要失业。并且,他还告诉孙老二,如果想做镇长,事后他可以在常委会上提名……
“住口!不许说别人,就说你自己!”
不等孙老二说完,台上又是一声断喝。孙老二咽了口唾沫,他的话接连被打断,接下来不知该说什么了。但不说又不行,他想了想,又说下去:
“大桥垮塌,与用砖也有很大关系,这座桥所用的砖都不合格……”他说着,瞅一眼台上,台上示意他往下说。
“本来,我们决定用S砖瓦厂烧制的砖,那个厂的砖适合建桥用,合同都已经签好。可是,邹得快的表弟找到我,让我用他们厂的砖……”
邹得快是桥头镇原来的镇委书记,现在是县委常委兼县委办公室主任。他在担任镇委书记的时候,一手遮天,谁也不敢得罪他。他表弟在桥头镇的三道弯开了一家砖厂,他们那个厂烧的砖不结实,就像糠饽饽,一掰就碎,建房都不行,怎么能建桥呢?因此,即便他表弟来找,孙老二也没有答应。邹得快便在党委会上讲:“三道弯砖厂是本镇企业,建桥用砖一定要照顾本镇企业,绝对不能用外地砖,这是原则问题!至于砖的质量,可以让他们迅速提高嘛!”可是,邹得快说要提高质量,只不过说说而已,运到大桥工地上的,还是那些“糠饽饽”……
“完全是胡说八道!孙老二,我看你是不老实!”不等孙老二说完,台上一声断喝,孙老二只得闭上了嘴。
“说!说你自己!不许牵涉别人!”台上继续威严地命令。
孙老二闭起眼睛镇静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买钢筋的时候,一个人找到我,向我推销钢筋。正是用了他的钢筋,才使得大桥垮塌得这么快。建桥用钢筋,必须用粗钢筋才行。这个人推销的钢筋都是细的,而且这个人虽然每天在生意场上混,但他的道德品质不好,不讲信誉,因此,当时他找我的时候,我对他不放心,害怕落入他的圈套,不准备跟他谈。可是,他叔叔又找我,跟我软硬兼施。没办法,我只得同意。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提供粗钢筋。结果,他趁我不在工地的时候,运来的还是细钢筋!”
台上的人眉毛一拧,喝问:“他给你多少好处?说!”
“一点好处也没有。即使他们给我,我也不敢要。”孙老二无奈地说。
“既然没有好处,你为什么答应了?”上面又问。
“因为他叔叔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不听行吗?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撤了我的副镇长,建桥总指挥另换他人。”说着,他看一眼台上的人,“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我在这儿明白告诉你,”孙老二提高声音说,“他,就是当时的桥头镇镇长刁德高!”
“混蛋!不许胡说!”台上的人勃然变色,急忙厉声制止,但已经晚了!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刁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