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花非雾
这是宋代一位着名画家的《访雪图》。据说这位画家的活画技艺在当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画家姓张,算起来跟张振的祖上是一个祖系。
陈大头送这张画来的时候,就是说替他找到了祖上遗留在民间的作品。他不收就不便了,况且,字画不同于物品,价钱是无法估量的。如果是赝品,也就一钱不值了。
张振知道陈大头的心思,人无所求不送礼,他冲着的是渡江新桥工程,工程招标,张振一直卡得很死。
张振凝望着这幅画,百思不得其解。
画面上只是一座枫叶红了的大山而已,在层层红叶之中,隐现着宫宇的一角。宫是汉宫的样式。在汉代,深宫内院遍植红叶枫树,故有“枫宸”一语。又有“红叶传书”的佳话。
这幅画也取了枫叶作为意象。
画的笔法很好,枫叶枫树的层次感和细节都出来了。
这是宋代的活画,夜间点了蜡烛来看会有不同的画面。果然,在烛光下,原本是淡淡的朱红色,竟然好像吸收了烛光似的,颜色渐浓,那些红叶也随之增鲜添艳,生色不少。不仅如此,只要烛光微一晃动,那些红叶竟也飘摇起来,仿佛正在秋风中呢喃低语。
张振低呼一声,对宋代活画的技艺更加刮目相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它在上色时,必定用了特殊技巧,让人必须以烛光看,才能看出那红叶之山的美妙。
可它为什么叫“访雪图”?又为什么当时着名的大骗子在得到这幅图后,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宴会之后,他竟然抛下世间的荣华富贵和如山财富,隐居城外,出家做了普度众生的和尚呢?
这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是陈大头发来的,自从张振收下这幅画,他反而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渡桥工程的事,只是每天都发过来短信,短信也没实质内容,把电信公司每日例行的祝福短信,末尾标上陈大头,转发过来而已,那意思却分明是在提醒张振:勿忘我。
张振一直没有松口,公开招标,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实力,都可以参与。陈大头最后的中标,张振没有说过一句“使劲儿”的话,但是陈大头依然很感激他,问候的短信依然一日一个。渡桥工程建到一半的时候,竟然下起了连淫雨,五天五夜暴雨,原来干涸的河滩,被闲人开垦,种菜种庄稼,这时全成了一片汪洋。
张振冒雨到各个县区乡镇视察,指挥迁移和救人。
这晚,雨停下来,水位也有所回落,张振回到办公室稍歇一会儿。
司机为他端来一杯热茶,他摆手让他出去休息。然后关了灯,靠上椅子上闭上了眼。回忆前前后后的情景。天晴了,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对面的画上,张振猛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在月光中,那些红叶的朱红色完全消失,枫红层层化成雪花片片,满山红叶变为白雪纷飞,那眼酒香四溢的甘泉也结为泉霜,冻成酒冰。生趣盎然的世外桃源转眼化为死气沉沉的人间地狱。再看那伫立路旁的老翁,原本他双眼微红泛酡红,那时却已变成了漆黑的空洞,形如骷髅,状似鬼魅幽魂!这世上竟有如此恐怖妖异的图画!
第二天,张振去了一趟省城。回来,又亲自监督防洪工程和渡江大桥的施工,几乎每天都要去工地视察。那天,他亲自发现了渡江大桥施工中的偷工减料问题。其实,他早就收到了举报信,没有证据,他一直没有声张。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渡桥工程立即返工。
陈大头气急败坏,为中标,他四处送的礼,已入不敷出。仅那幅《访雪图》真迹,就花去他八十万,何况有一处香烧不到,他可能就半途而废了。如果返工,就是要把他陈大头的骨头拿去榨油呀。
张振的态度丝毫不肯松动。
那些光鲜亮丽的红叶骤然敛彩失色,整座枫山立时化为至冷极冰的冰山雪岭。这正是象征着“眼前一切荣耀,终将归于尘土;目下所有富贵,届时尽埋荒冢,以及欢乐城旁即为鬼门关,繁华街边正是奈何桥”。看懂此寓意者必会触目惊心,幡然悔悟,如遭当头棒喝,有若再世为人。
走投无路的陈大头就把张振告了。
省纪委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张振办公楼下,一行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
“就是这幅画。”一个人指着墙上的《访雪图》说。
另一个人扯上窗帘,点燃手中的打火机,与烛光相近的光线在室内亮起,画面上的枫叶像醉了一样酡红一片,光线摇曳,叶片却纹丝不动。
打火机灭了,来人说:“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还有这幅画。”
张振点点头。他从抽屉取出一只纸夹,在里面拿出两张票证。
五天,张振未回,与渡江工程有关的官员也全部被控制起来。人们都在悄悄传说张振被双规了。
但是新的一周开始时,张振回来了,立即召开会议,筹备渡江大桥重新施工。
原来,他拿着的两张票证,一张是向省博物馆捐赠张大师真迹的收据,另一张是他让开封一知名画家临摹《访雪图》的付款收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