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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瞎子失手

杨金凤

阿边谈了个女友,两人情投意合,没几天就双双堕入爱河。

这天,一对小情侣又上街溜达。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女友嘴就馋了,拉着阿边快步走上去,要边吃糖葫芦边谈心,为他们的爱情增加糖分。

他们兴高采烈地选了半天,最后一人挑了一串满意的,阿边摸出钱包递给老板十块钱。要给钱了,阿边他们这才发觉,卖糖葫芦的老板竟是个瞎子。阿边就特意提醒说:“收钱哎,老板,这是张十块的。”

瞎子的手指很特别,既长又细,像个拿笔杆子的文化人。他微微点点头,接过钱,双手分别捏住钱的两端,两只大拇指在上面随便一捺,淡淡地说了句:“假的。”

“假的?”阿边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把钱拿回来,翻来覆去地看,又是摸又是听,“不假呀!”阿边虽说没赚过大钱,可这点儿鉴定经验他还是有的。他自信地又把钱递过去:“老板,你再好好摸摸,是真的不会是假的!”

瞎子却没有伸手接,居然比他更自信地摇摇头:“我从来不用摸第二遍!”

阿边的手立刻怔在半空,作声不得。女友已经咬了一颗糖葫芦含在嘴里,见状把糖葫芦往手心一吐,用诧异的眼神白了他一眼,说道:“换一张给人家呀!”

阿边听出女友话里竟含有责备轻蔑的味道,不由得急了:“这、这钱真是真的啊,你别听他乱说!”

这会儿,附近有几个卖烟的、卖水果的婆娘听说出了假钞,都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这几位都跟瞎子是老邻居了,一说话,都向着瞎子。一个冷笑道:“你别看人家眼睛看不着,可他的手灵着呢,在这卖了几年,收钱找钱从来没出过差错,他说是假的,百分之百错不了!”另一个接嘴说:“就是,我们有时候拿不准的时候,还请他帮忙摸一摸呢!”

阿边也听说过,有些瞎子的手特别厉害,摸什么是什么,都把手当眼睛使了,可他手里的钱却千真万确是真的啊!尤其当着女友的面,他更不能背这个黑锅。他不服气地把钱举起来:“你们来看看,这钱到底是不是真的?谁有验钞机,请拿去验验。”

那几个婆娘不屑地一撇嘴:“还看什么,他的手就是验钞机!”

女友催他:“别争了,再给人家一张不就行了!”

阿边又气又恨,喃喃道:“这钱绝对是真的……”无可奈何,只得换了一张五十块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防伪标志都验了一遍,确信是真钞无疑,这才递给瞎子。

“假的!”瞎子接过,两根又尖又细的手指头往票面上一抹,“错不了!”

阿边差点要跳起来:“什么?又是假的?你到底会不会摸钱啊?”他气愤地把钱抢回来,“你们给看看,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那几个婆娘不相信地接过来鉴定了一番,结果都觉得这钱是真的。可是,在这方面瞎子可是个权威啊!难道他今天失手了?

瞎子仍然不动声色,固执地说:“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阿边可气了,这个瞎子也太自信过头了嘛!他把糖葫芦一放:“走,咱们不买他的了!他就是存心不卖给咱们!”

可女友却没听他的,手里的一串糖葫芦都咬了一颗了,咋能不买。她拿出自己的钱包,递了一张五十的过去:“算了,我来给吧,老板,你再摸摸这张。”

瞎子接过来随便一捏,点了点头:“真的!”然后伸手进钱袋里找钱,不一会手拿出来,手上已经捏着找好的钱。女友接过一数,真神了,不多不少,分文不差。

阿边看到这,头上冒出了汗。这不就是说他两次给的钱都是假的吗?女友以后会怎么看他?

他正急着想向女友表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那瞎子倒反咬一口起来,冲女友说道:“姑娘,你们是一对吧?瞎子多事,想向姑娘说句话,别睁着眼睛当瞎子,千万别看错人哟,钱假假一张,人假假一辈子啊!”

女友怔了怔,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阿边,笑着说:“老板,谢谢你的忠告,其实他这人是不错的,肯定也不会故意给你假钱……”瞎子嘴角挂着一丝笑:“还是小心点好哟!”

阿边实在忍无可忍了,大声道:“卖糖葫芦的,今天我跟你较上劲了,咱们现在就把钱拿去银行鉴定,看看是你的手瞎了,还是我的眼睛瞎了!”

谁知瞎子不慌不忙:“小伙子,你先别急,我可没有说你的钱是假的。”

阿边和女友都愣了,阿边得理不饶人,大声嚷嚷:“才过一会你就不认账了,刚才好多人都听到你说是假的!”

瞎子仍然一脸从容,说道:“我是说假的,那没错,不过我不是说钱,是说人。”“人?”阿边傻了,“你说我这个人是假的?”

瞎子微笑道:“小伙子,我七岁眼睛就瞎了,这双手就是我的眼睛,可你大概不知道吧?手只是我的一只眼,我还有一只眼,那就是我的耳朵,只要进了我耳朵的东西,就是到死我也不会忘掉。”

阿边不由瞪大了眼:“那又怎样?”瞎子道:“几十年前,谁对我说过什么话,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小伙子,三年前,我听过你的声音。”

瞎子面对着阿边,虽然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可就像向阿边瞪着眼逼视一样。阿边越听心里越是发虚,眼睛开始躲躲闪闪,竟不敢与瞎子对视。瞎子在继续说道:“你当时只对我说了一句,‘找钱哎,老板,这张是十块的’,对吧?我当时一拿钱,就感觉不对,可我刚开始卖东西,不敢太确定,当时人又多,我糊里糊涂就找了你钱。可那钱我留了下来,一直带在身上,我在想,你总会有一天来把钱换回去的。”

说罢,瞎子从怀里摸出一张十元钞票,果然,随便一看,那钱就有点问题。阿边的脸刷地白了,听完瞎子的话,他才猛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原来干过这么一件缺德事,万万没有想到啊,瞎子竟然只凭他的一句话,就把他认出来了。

阿边又羞又悔,飞快地拿出十块钱换回瞎子手里的假钞,拉起女友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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