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埃塞俄比亚闭关自守的代价:它与现代经济隔绝得如此之久,以至于要想达到邻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还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不过这种保护主义也使得一个纯粹、独特的文化存续了数个世纪。
在埃塞俄比亚北部,海拔8000英尺的地方,坐落着世界上最吸引人的名胜之一——世界第八大奇观。在我的环球之旅中,很少有奇迹能与之相比。在拉利贝拉市内,有11座由红色火山岩雕凿成的教堂。每座教堂的门窗都是雕刻出来的,内部也完全是雕刻的。有些有4层楼那么高。一条河流从教堂之间流过,附近还有一座奥利夫山。
拉利贝拉已经成为东正教的圣地。传说13世纪埃塞俄比亚的国王拉利贝拉梦见上帝命令他建一座像耶路撒冷一样的圣城,因为埃塞俄比亚被其穆斯林邻国隔断了与圣城耶路撒冷的联系。还传说,是天使们帮助国王建造了这些教堂。当我站在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杰作前时,完全被它的宏伟气势吞没了,这使我丝毫不怀疑那些传说。
如果这个奇迹位于世界其他的某个地方,我敢肯定旅游者会排队等着观看,哪怕只是为了靠近它。也许有人会在旁边设点卖票,每张票都向人们收取很多的比尔(birr,当地的货币),因为人们愿意花钱来一饱眼福。这种景象我在中国的长城和印度的泰姬陵都见过。
而在拉利贝拉,我却能够直接走进其中的一座教堂。我坐在里面,和一个老牧师聊了一会儿。我们聊得很费劲,其间用了不少手势和微笑。我还看了用Ge—ez(古埃塞俄比亚语)写的圣经经文。这件有着800年历史的珍品给我带来的惊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感觉就像我走进梵蒂冈,请求教皇允许我细读他的经文一样。
在埃塞俄比亚,许多经历都像这样。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淳朴,与世隔绝。这是我旅途中访问过的最不寻常的国家之一,当然与任何其他的非洲国家都不同。
埃塞俄比亚居于非洲东北海岸的一角,多山而且地形多样。埃塞俄比亚被草地和雨林所覆盖,并非大多数西方人印象中的那样贫瘠。这个国家被称为非洲的天花板,其2/3的土地都在高原上,海拔在6000英尺到1万英尺之间。历史上,这样的崎岖地带使埃塞俄比亚免受外部影响。事实上,埃塞俄比亚是非洲仅有的两个没有真正被殖民统治过的国家之一。意大利人于1936年控制了这个国家,当时还是墨索里尼统治时期。但是1941年英国人把他们赶走了。无论是1930年到1974年间断断续续掌权的皇帝海尔·塞拉西(Haile Selassie),还是执政到1991年的社会主义政府,对外界都没有表露出多少兴趣。更早的时候,大约从1640年开始,这个国家甚至禁止外国人进入。此后的两百年间,几乎没有多少外国人访问过这个国家。
毫无疑问,这样的闭关自守会对国家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使这个古老文明得以经受住时间的考验。阿姆哈拉语是埃塞俄比亚的官方语言,但是与此同时,还有70种不同的语言和200种方言在这个国家使用。埃塞俄比亚还是世界上13个拥有自己的字母表的国家之一,它还有自己的历法。埃塞俄比亚的基督徒与外界隔绝了几个世纪,已经发展出了他们自己的特色。
我们在向北穿越草地的过程中经过了许多村庄,那里的人从来没见过外人。公开市场还很原始,人们出售手工制作的炊具和可以用来存储和吃饭的模铸容器。来自沙漠的骆驼运来盐,在埃塞俄比亚,盐是一种价值尺度,就像古代一样。女人们佩戴着印有18世纪奥地利帝国玛利亚女皇名字的铸币。200年来,这些铸币一直被作为价值贮藏和流通的手段。
闭关自守的不利后果是经济停滞。埃塞俄比亚是世界上最穷的5个国家之一,普通的埃塞俄比亚人每天仅依靠25美分生活。由于没有发展工业基地,埃塞俄比亚的经济只能依靠农业,农业占到其GDP的一半以及出口的90%。咖啡占了埃塞俄比亚农业经济的很大一部分,对GDP的贡献达到了10%。其他的出口包括:活牲畜、兽皮以及油菜籽。这个国家已经探明的矿产资源几乎没有得到开发,比如铂、镍、铁矿石、铜、碳酸钾,甚至还有黄金。
埃塞俄比亚的基础设施薄弱。意大利人在他们短暂的占领期内修建了桥梁和公路,不过那是60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大多数道路已经遭到破坏。我和妻子佩蒂开车花了10个小时才走完一段72英里的路程。近期兴建或者修整的道路都是为在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边境的战争提供方便的。自从1998年以来,那里不断发生因领土问题而引发的流血冲突。
干旱一直是世界新闻里有关埃塞俄比亚的很少的几则例行性新闻之一,不过我们在那里没发现干旱的迹象。当然,我们不可能走遍这个国家的所有地方,但是我们每到一处都能见到水。事实上,我们在一个小镇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水塔,正在不断地漏水。
埃塞俄比亚有充分的理由诉苦:它的人口有6400万,在非洲位居第三,一直在无望地依赖援助。我们看到数不清的耕地被荒废,没人为了得到粮食而种庄稼,因为大家都清楚,可以每月免费得到分发的食品。正在成长的一代埃塞俄比亚人很少,甚至完全不懂得种地,因为他们认为没有必要那样做。对那些种地的人来说,更糟糕的是他们的邻居经常在分发中心领了食品后再拿到公开市场去廉价出售。我们看见有人背着成袋的从世界反饥饿组织和全国救济机构运来的小麦,在附近的集市上贩卖。农民根本无法与这些无本取利的人竞争。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弊大于利。这些组织常常造成完全依赖援助的恶性循环,最终可能搞垮一国的经济和文化。
我们遇到过一个办孤儿院的人。当我们访问他的时候,满眼都是孤儿,看起来真让人心生怜悯。但是当我们后来不经意地返回时,原先的孤儿们都不见了,孤儿院也消失了,整个过程完全是为了制造一种假象,让像我这样的西方人以及非政府组织看了后,能为某些人的腰包提供更多的援助和金钱。这已经成为非洲的一个普遍问题,不管是对提供援助的国家,还是接受援助的国家,都没什么好处。
1992年,政府开始实施一项以自由市场为导向的新政策,推行旨在稳定经济和引导埃塞俄比亚走上正确道路的改革。政府对待改革的态度似乎很认真,产业都私有化了,贸易法规也自由化了。这个时候,清除官僚作风和鼓励外国投资成为大家谈论的主要话题。1999年,政府签署了价值14亿美元的在索马里合作开发一块天然气油田的协议。政府正在努力吸引最好的、最聪明的人回到埃塞俄比亚,为国家的复兴作贡献。一个政府官员告诉我,如果我有一个好的商业建议,他可以让这项建议在一周内得到批准。
然而,有些行业还面临着临时性的限制。举例来说,我可以在亚的斯亚贝巴开一家银行,但拥有一家理发店却不行;我可以开办自己的电话公司,但是我不能做一个裁缝。这显然是历史的遗留物,许多行业他们只愿让本地人从事。
企业家们当然能找到机会。埃塞俄比亚的经济几乎需要一切。这里的劳动力便宜得让人不敢相信。在非洲的其他地方做生意至少得要10个不同委员会的批准,这里则不用,埃塞俄比亚政府保证他们会使程序更简化。实际上,政府已经建立了一种“一站购物”的机制,可以为愿意投资的外国人提供一条龙服务。
然而来自美国的投资者会发现,可供投资的渠道还不多,至少在目前是这样。这里没有股票市场,仅有的埃塞俄比亚基金都是慈善性质的,由外国援助机构和非政府组织创办。
这就是埃塞俄比亚闭关自守的代价:它与现代经济隔绝得如此之久,以至于要想达到邻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还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不过这种保护主义使得一个纯粹、独特的文化存续了数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