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醒来时,见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前面站着一人分明是韩放。不禁哀求道:‘公子饶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把章华抓来的!’
韩放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抓章华吗?’
玄衣人道:‘公子是想吃那小子的肉?’
韩放大声道:‘愚蠢!’
玄衣人想了想道:‘啊,章华之父是卢相国的死对头,咱们是要帮卢相国一把!’
韩放道:‘是吗?’
玄衣人苦脸道:‘公子,恕小的驽钝,实在不明白公子的用意!’
韩放道:‘之前怎么跟你交代的?’
玄衣人道:‘潘将军只让小的将章华抓来,也没交代其他事啊。’
韩放道:‘潘兴现在在哪?’
玄衣人道:‘在河西棋盘岭。’
韩放道:‘他那有多少人?’
玄衣人道:‘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人。’
韩放笑道:‘好,很好!’
玄衣人见韩放笑得欢畅,忽的变得面目全非,他定睛一看,哪里是韩放呀,乃是罗逸!他惊得大叫道:‘怎么是你?’
罗逸朝玄衣人身后笑道:‘你的幻术不错!’
玄衣人身后转出一人,钗环叮当,正是花铃。原来罗逸乘玄衣人昏倒已将她唤来,正好用幻术套出口风。这时,蟹咬金也从树后转出,对罗逸道:‘公子,这人没用了,不如趁早除去!’
罗逸咬咬牙,背过身去道:‘交给你吧。’花铃随他走出树林,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想必那厮已上了西天。
花铃道:‘公子,我们要去棋盘岭吗?’
罗逸道:‘先不打草惊蛇,我再去章家看看。你先回客栈,免得金无忌挂念。’
花铃道:‘这事要告诉他吗?’
罗逸缓了一下道:‘时候还不到,先缓一缓吧。’
花铃自回客栈,蟹咬金从林中走出来,对罗逸道:‘公子,那怪是条蟒蛇,我已将它的胆摘下,你要不要吃?’说罢,摊开手掌,果然有一枚墨绿的蛇胆,上面还有血丝。
罗逸一看,忙道:‘你吃吧,我喜欢吃素。’
蟹咬金老不客气,忙将蛇胆吞下,口中道:‘不错,果然提神醒脑!’
罗逸喉头一动,忙道:‘咱们章宅看看吧!’说着,提脚就走。
两人来到章宅,章华已经睡下,章瀚正在给尤诤二人接风洗尘,摆了一大桌宴席。章瀚一见他二人进来,忙道:‘家丁,将他们给我叉出去!’
蟹咬金挡在前头,将冲上来的家丁推了个趔趄,大声道:‘谁敢!’章瀚惊得站起来,筷子掉在地上。
罗逸从蟹咬金身后闪出道:‘章侍郎,我有话要说!’
章瀚道:‘你有甚话要说?’
罗逸道:‘此处不便,还请找个清静的地方!’
章瀚看着尤诤道:‘这如何是好?’
尤诤站起身来,对罗逸道:‘有什么话光明正大的说,何必鬼鬼祟祟!’
罗逸走近道:‘这里人多眼杂,恐泄了密。’
章瀚低声道:‘什么秘密?’
罗逸也低声道:‘有关令郎的性命。’
章瀚‘啊’一声,赶紧道:‘这边请,到我书房来!’说着,往后堂走。
罗逸跟了进去,尤诤却在桌子上一拍,大‘哼’一声。蟹咬金走进厅堂,满心高兴,看着一桌的菜肴口水直流,忙在石茵下首坐下道:‘这真让我想起了当年和令师伯一起喝酒的场景!’
石茵奇怪道:‘你和我师伯很熟吗?’
蟹咬金道:‘虽然不是很熟,却是一见如故啊!’说着,将一只鸡腿塞进口中。
石茵道:‘下次倒要问问他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蟹咬金道:‘在下姓蟹,草字咬金,乃是紫阳真人门下。’
石茵道:‘紫阳真人张伯端?’
蟹咬金道:‘你也认识在下的恩师?’
石茵道:‘不认识,只是听师父说起过。令师会内丹之术?’尤诤听得心动,也附耳过来。蟹咬金敲在眼里,忙给尤诤敬酒道:‘尤兄弟,贵教的符箓之术很是了得,老哥我敬你一杯!’
尤诤也端起酒杯道:‘不敢当,不敢当!’
蟹咬金于是将以前在茶楼里听到的那些故事拿出来,和两人一边瞎掰,一边喝酒。这厢书房里,罗逸对章瀚道:‘章侍郎,你和卢相国有什么过节吗?’
章瀚道:‘大家一殿为臣,难免政见不和。’
罗逸道:‘那你知道他的来头吗?’
章瀚道:‘传言他祖上是范阳卢氏。’
罗逸道:‘范阳卢氏?’
章瀚道:‘五姓七望,名门之后啊!’
罗逸道:‘令郎生病之前,他有没有为难你?’
章瀚思索了一下道:‘他弹劾我,想将我排挤出朝廷。’
罗逸道:‘那为什么呀?’
章瀚道:‘他要我调拨荆州粮草到归州,我不同意。’
罗逸疑惑道:‘和洞庭没有关系吗?’
章瀚道:‘洞庭?’
罗逸道:‘刚才要抓令郎的妖怪是洞庭水府的。’
章瀚道:‘为什么?’
罗逸道:‘这事和卢相国有关,你还是小心点好,他们应该还会来的。’
章瀚道:‘卢相国权势熏天,我该如何是好啊?’
罗逸道:‘要么让我住在贵府,要么令郎跟着我。’
章瀚犹豫不决道:‘这,这~’又道:‘我去和两位真人商量一下。’
罗逸一笑道:‘那行,明日我再来打扰。’
两人回到客厅,三人已经吃得大腹便便了。等罗逸二人走后,章瀚对尤诤道:‘尤真人,那罗逸说妖怪还会来,该怎么办?’
尤诤道:‘有我在,侍郎不必担心。’
章瀚道:‘那真人打算如何对付这些妖怪呀?’
尤诤一拍褡裢道:‘我这有符咒!’
石茵道:‘师兄,咱们还不是妖怪对手。’
尤诤道:‘你说什么?’
石茵道:‘我是说那些妖怪太厉害。’
章瀚道:‘刚才那罗逸说可以住到宅中来保护我儿。’
尤诤道:‘哼,侍郎是信不过我们啰?’
章瀚忙道:‘哪里,我是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尤诤道:‘他也是妖怪!’
章瀚道:‘现在天下纷扰,哪里没有妖怪,只要能帮我度过此劫,是人是妖都得请。’
尤诤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章瀚道:‘怕,所以才请二位多留几日嘛!’
尤诤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请侍郎小心为上!’
章瀚道:‘我自理会得。来人啦,将谢礼拿来!’下人捧来一盒纹银,章瀚接了交给尤诤道:‘多谢真人相助,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尤诤忙推辞一番,这才收下道:‘侍郎不必客气,我等定当尽心竭力,保贵府平安!’
白天过去,明月当头。罗逸和蟹咬金正趴在相国府的墙头,往里伺探,里面灯火通明,门高户大,不时有护院走动。相国府的书房里,一绯衣人对一长者道:‘相国,章华的病好了。’
卢相国一双鸷眼盯着那人道:‘怎么好的?’
绯衣人道:‘章瀚请来了两个五雷山的道人,用符箓治好的。’
卢相国道:‘好了便好了吧,凤凰山的情况如何?’
绯衣人道:‘归州的粮草不足,只能按兵不动。’
卢相国道:‘洞庭水府有什么动静?’
绯衣人道:‘他们也意在章瀚,却没能成功。’
卢相国道:‘牟将军,绝不能让水府的人插手朝廷的事!’
牟将军道:‘我们在京城的势力太弱,只怕挡不住他们。’
卢相国道:‘不是你们太弱,是他们在荆南的势力太强了!’
牟将军道:‘相国打算怎么做?’
卢相国道:‘只能给他们一点好处了。’
罗逸两人在外面等了良久,才见牟将军从府中出来。蟹咬金道:‘那妖怪出来了,咱们要不要进去?’
罗逸道:‘卢相国不好对付,这妖怪的气息好重!’
蟹咬金道:‘他不是水族,也不是摩睺罗迦。’
罗逸道:‘走,跟着他,看他什么来历?’说罢,和蟹咬金朝牟将军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大街上因宵禁变得空空荡荡,牟将军一人正往城北走,偶尔遇见巡夜的兵丁便闪身避开。后面则跟着两个人,是罗逸和蟹咬金,他们一路跟着,不敢靠太近,生怕被他发觉。牟将军拐过几条巷道,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来。这里是乞丐容身破庙,他就站在庙前的空地上,忽然转身对后面道:‘后面的伙计,出来吧!’
罗逸和蟹咬金一听,忙走了出来,在他一丈远的地方站定。罗逸见此人面色黝黑,身体强健,便道:‘阁下是何方神圣?’
牟将军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
蟹咬金慢慢从侧面围上去,牟将军看着他道:‘这里是京城,你们不想把动静闹大吧?’
罗逸对蟹咬金道:‘别妄动!’又对牟将军道:‘你从相国府出来,和卢相国什么关系?’
牟将军道:‘相国日理万机,当然需要有人帮衬。’
罗逸道:‘所以你帮着他谋害章瀚的儿子?’
牟将军笑道:‘原来白天保护章华的人就是你们!’
罗逸道:‘你知道?’
牟将军道:‘章府中自有我的耳目,这也不用瞒你。你们既然要保护章华,就好好在章府呆着,免得被人所乘。’
罗逸道:‘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牟将军道:‘你们知道白天袭击章华的是谁?’
罗逸看了蟹咬金一眼,对牟将军道:‘难道不是你的人?’
牟将军道:‘哼,是洞庭水府的人,你们仔细着吧!’
罗逸心道:这个人和韩放不是一路的?便说道:‘你们不过一丘之貉!’
牟将军道:‘随你怎么想,夜深了,我就不陪你们了。’说罢,两件暗器飞去,已闪身而去。
罗逸一闪身,避过暗器。蟹咬金则挥刀砸住,只听‘梆’一声,震得手痛。低头一看,是枚铁胆,他不禁心道:这怪好大力气!又对罗逸道:‘公子,还追不追?’
罗逸道:‘不追了,咱们拿不住他。’
回到客栈,刚坐下,就听花铃道:‘公子,金无忌他们走了。’
罗逸奇怪道:‘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花铃道:‘走了半天了。’
罗逸道:‘有没有说去哪?’
花铃道:‘没有。’
罗逸道:‘会不会是去棋盘岭了?’
花铃道:‘他们会知道潘兴的所在吗?’
罗逸道:‘我们都找到了这么多线索,他们不可能没一点发现。’
花铃道:‘那怎么办?’
罗逸道:‘等天亮再说吧。’
蟹咬金手中握着铁胆道:‘公子,那绯衣人不简单,章华腹中的蜱虫或许是他种的。’
罗逸道:‘怎么说?’
蟹咬金道:‘这种蛊术只有苗疆的蛮人和妖怪才会使用。’
罗逸道:‘你是说他是苗疆的?’
蟹咬金道:‘章侍郎之前所说的归州就属苗疆。’
罗逸道:‘那妖怪似乎不是韩放一路,咱们还是先对付河西的潘兴吧。’蟹咬金点点头,三人各自回房睡觉不提。
次日,金銮殿早朝,群臣身着衮冕,皇帝高坐龙榻。
卢相国站在群臣之首,出班奏道:‘圣上,前日说归州有贼寇作乱,现在归州城中粮草缺乏,驻军难以进剿。请圣上颁下圣旨,调拨粮草,以早日扫平祸乱!’
皇帝洪声道:‘归州早有贼寇,为何不见驻军战报啊?’
卢相国道:‘有归州刺史奏报:贼寇在城北凤凰山占山为王,且与妖魔为伍,常袭扰州县,劫掠民财,使乡里不得安生,百姓不敢夜行啦!’
皇帝皱眉道:‘果真如此?’
卢相国道:‘请圣上明鉴!’
皇帝道:‘户部侍郎章瀚!’
章瀚出班道:‘臣在!’
皇帝道:‘你可命荆州调拨钱粮至归州,以资军饷。’
章瀚看了卢相国一眼,低头道:‘臣,遵旨!’
卢相国嘴角微动,面不改色道:‘皇上英明!’
朝堂上,国事未了,而罗逸三人已踏着晨曦出发了。在江边坐船,划向对岸,正是漫江碧透,层林尽染的时节。罗逸站在船头,遥望远山,心中难免有人世沉浮、死生难料之感。
蟹咬金见他神情凝重,不禁道:‘公子不必担心,这湘江还是我们的生路。’
罗逸道:‘若是败了,可以逃走,却再无长沙的立足之地了。’
蟹咬金道:‘要不要先召集旧部?’
罗逸道:‘时机稍纵即逝,还是见机行事吧。也不知金无忌他们在哪?’
蟹咬金道:‘有毕珍在,金无忌不会吃亏的。’
罗逸道:‘但愿如此,现在我们势单力薄,更需要他们的帮助。’
花铃道:‘我总觉得金无忌是因为毕珍才离开还真城的。’
罗逸道:‘人各有志,他也想夺回舍利,这是肯定的。’
三人在西岸上岸,问清方向,径直往棋盘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