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峡谷最为空旷之处,此刻却和空旷一点儿都沾不上边,一百余号人聚集于此,将原本还算敞亮的地方,挤占掉了大半空间,一眼看过去,整个视界顿时变得狭隘起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稀松散乱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紧接着,这群人居然无比默契的靠拢,集聚,最终形成了一个颇大的人圈。
不知到底有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魅力和吸引力,能让这一群原本陌生的人自发聚拢成圈,让圈内的人目不转睛,让圈外的人又时时刻刻想要挤进来,只为一睹为快。
事实上,人群的中央并不存在什么稀罕的宝贝,也没有谁在这里杂耍卖艺,独独有的,是两个被五花大绑地男人,他们跪在中央,吭哧着脑袋,不声不响,如果不是依稀可见他们微微起伏的胸膛,保不准有人会觉得这两人不过是个死人呢。
没有错,这两人就是被达步宏押接解过来的逃窜者,兀自让两人跪下后,达步宏还“善解人意”地丢下了几把撒刀。
达步宏丢的潇洒,可周围却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用意,反倒是将一个个围观着吓得连连后退,原本紧密的人群顿时又变得稀疏起来。
这一幕,看的达步宏连连摇头:“这群人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勇气,现在的他们就像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惶失措。”
大约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地上的那数把撒刀,就楞是没有人捡起一把。达步宏深吸了一口气,朝人群看了过去,可是,不论他看到哪里,不管他看到谁,每一个人都在躲避、躲闪着他的眼光,没有哪怕是一个人,敢正面和他对视。
“这是一群人丧失看来不仅仅是勇气,甚至还有血性!”眼前的一幕让达步宏终于明白,这些人并非是不懂得他的用意,而是根本不敢上前,去实践或许在他们脑海中上演过无数遍的画面。”
“这还能被称之为人么?”达步宏摇头叹息:“这只是一群丧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他们没有勇气,没有梦想,更没有和命运抗争的念头,哪怕就是那么一丝丝的念头,都没有兴起过。他们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活着,没有目的、没有意义,直到某一天,被人宰割,这或许反倒成就了他们唯一的价值。真是可笑可悲。”
达步宏可以无比肯定的断定,如果跪在地上的逃窜者解开束缚、拾起撒刀,对这些人展开杀戮,想来这些人本能的反应不会是立即逃跑,而是不可思议地乖乖授首就戮。这就是这群人无药可救的劣根性,达步宏甚至兴起了一种冲动:“这些人还不如刚才就全部杀掉,他们是一群活死人,死亡或许才能带给他们新生。”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达步宏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把抄起地上的撒刀,猛得一个扭身,抬起一脚就踹向了一名逃窜者的肩胛骨,那人应声而倒,达步宏疾步上前,一脚就踩在他的后背,将他狠狠的按在地面,紧接着,他右手猛地一震,手中撒刀弹开刀鞘,一团匹练般地雪亮瞬间横于逃窜者脖际。
达步宏的眼光冷冷的扫视着,他扫过了那三具在火中熊熊燃烧的尸体,因为长时间无人关顾,原本被当做食材的尸体,已经有碳化的趋势。仅仅停顿了数个呼吸,他的目光再次扫向人群,这一次,他终于看到有人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达步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知道,平时里你们没有少受人荼毒,甚至你们的亲人、伙伴今天还在你的身边,明天却要烈火焚身,被泡制成别人的口中之食。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的心难道就不痛吗?!”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达步宏的情绪似火焰被点燃,他喷怒地咆哮道:“你们看到了吗?!在你们心中无比强大,被视为无比恐怖的食人恶魔,现在就被踩在我的脚下,而我手中锋利的撒刀,随时都可以破开他的胸膛。而他!会流出和你们一样的颜色的鲜血!直到慢慢死去!是的!他一样会死!”
“现在!”达步宏深吸一口气道:“有谁可以接过我手中的撒刀?接过他,你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人群中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在达步宏声嘶力竭的呐喊之下,总有那么一些人仿佛被醍醐灌顶,一个青年慢慢分开人流,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走到达步宏的面前。
青年颤抖着声音道:“给我刀。”
达步宏反问道:“你确定要刀?”
“是的。”
“为什么要它?”
“我要报仇!”
“报什么仇!”
“杀兄之仇!”青年泪流满面,指着一跪一伏的逃窜者道:“是他们,是他们将我们抓来!抓到这里后,我的兄长,当晚就被他们拖出了山洞,我的脑海中,每时每刻都浮印着兄长被烈火焚身的模样。”
说到这里,青年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刀!”
达步宏点点头,缓缓松开了刀柄,青年冲上来一把握住撒刀,朝着逃窜者的后背就要狠狠一刀刺下!
“吼!”
逃窜者不能言语,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间,他猛然扭背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逃窜者这一生杀人数十,身上早就凝练出一股杀气,这一声怒吼煞气喷薄,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势油然而生。
“当啷……”
撒刀落地之声。
青年闻得怒吼,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抓持不住撒刀,双腿更是立刻打起了摆子,脚步“蹬蹬蹬”地往后急退,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双股更是传来一阵腥臭,居然当场被吓到失禁。
这一幕看的达步宏连连摇头,原本对青年生出的几分好感瞬间又成为了鄙夷,但他心中也是清楚,先前,这青年被仇恨激发出了几分血性,正是凭借这股血气之勇,才敢持刀杀人,可惜,这份淡薄的血性陡然遭遇逃窜者的煞气,立即现出原形,一触即溃,这一来,这青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一蹶不振,要么物极必反!
现场诡异般的安静,尤其是那百十号人,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青年的失败已经成为压垮他们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此一幕,达步宏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对于这群人,他只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嗖!”
倏地,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矫健灵动,以冲刺之速度,抓起青年掉落的撒刀,飞身扑向了达步宏!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达步宏狠狠抹了一把喷溅满脸的鲜血,不由叹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容我们把时间倒退三秒之前。
就在青年被逃窜者惊到,然后吓坐在地仓皇不已的时候,在他右手边上,一个妇人却是瞄准了机会,在电光火石间抓起撒刀,眨眼间就冲刺到那名逃窜者跟前,没有任何犹豫,一刀就将对方扎了个透心凉!
“呜呜……”
妇人嚎啕大哭,似乎觉得还不够过瘾,她抓着撒刀的右手根本不能够停,一刀又一刀的扎向逃窜者,而逃窜者,早在第一刀的时候,就被妇人误切心脉,死的不能再死。
随着妇人的一刀又一刀,逃窜者的鲜血溅湿了她的布衫,染红了大片土地,甚至分成无数道血线,延伸到那一名名围观者脚下。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能比鲜血更能刺激人的神经,更能激发源自基因深处那最原始的血性吧?人群终于沸腾了,仅剩下的数把撒刀瞬间就被疯抢。
没有抢到的,便用自己的牙齿,用自己的指甲武装自己,然后恶狠狠地扑向“硕果仅存的那名逃窜者。
“我要噬其肉,我要寝其皮!”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呐喊!
群众的力量果然是无穷大,“硕果仅存”的那名逃窜者甚至都来不及学习一下同伴的“震慑之法”就被彻底淹没在人海之中。
两具尸体被上百人层层叠叠的包围着,乃至连一片衣角都露不出来。人群中,不时还传来争执之声,他们究竟在争夺什么?
答案很快有了,一名老妪紧紧地捂着怀、硬生生地挤出人群,当来到没有人注意的僻静处,她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血淋淋的肉条,然后毫不顾忌地放进嘴里,吞食起来,这样的一幕幕,很快在各个角落上演。
最后,留下的只有两具光洁溜溜的白骨。
看见生吃活人的一幕,达步宏不但没有丝毫反感,反而开心的笑了,他身侧的六名府卫则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远处,玄曜、邛额老、元欣悦等人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玄曜一如既往地平静,元欣悦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邛额老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寨首,派人阻止他们吧,这……未免太血腥!太残忍!”
玄曜微微一笑,轻轻摆手婉拒了邛额老的建议。
玄曜饱含深意地道:“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复活仪式,谁打断了它,等若真正杀死了这一百余人。他们只有从灵魂上真正复活,才能真正意义上获得新生,而这血腥的过程,就是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