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稍顿一下,迈着男子的方步大步而入。她四周打量着,此行馆外围让人觉得阴森可怖,没想到里面装潢得富丽堂皇,大气宏伟,比自已入住的那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店家打扮的男子笑着迎了上来:“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她清清嗓子,和着鼻音道:“店家,给我一处露天的泉眼。”
那店家赔着笑脸道:“真不巧,今晚很早就客满,只得厢房了。”
她皱眉道:“真不能安排了吗?”
说着,摸出一锭银递于他。那店家两眼一亮,犹豫了一瞬,便接过往袖子一收,迟迟疑疑道:“西侧倒还有一处露天的,清幽雅致,水质上乘,水温也恰到好处,就是偏僻了点,公子若不介意……”
雪雁不耐烦打断他:“就那一处吧!本公子喜静。”
那店家眉开眼笑道:“好的,公子请跟我来,回头让掌柜的给公子打个折扣。”
她跟着那店家左拐右绕,绕到别院屋后的一处僻静处,她不禁吸了口冷气,这真不是一般的僻,难怪这店家刚才那个表情。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已所求的吗?
店家把她带到一间小厢房,道:“这厢房是供公子歇息之用,厢房后庭便是露天的泉眼。”
店家边说边把厢房里里外外的灯笼,烛台都点上,她才看清,小小的厢房简单大气,一看便知是男子的住处。
她放下包袱,径自向后庭走去。那店家提着灯笼跟出来,她借着灯笼的光,看见眼前是几块形状古怪的岩石,她停下,朝岩石缝看去,终于见到了缕缕轻烟,这是一处掩在怪石中的泉眼。
她看了一瞬,回头摸出一锭银递给店家:“本公子可能会在这里呆上几日,我生性喜静,日常除了送食物的人,谢绝其他人打扰。”
那店家点头哈腰道:“一切听凭公子吩咐,若公子有事可另行吩咐。”雪雁点点头,店家低头告退。
可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顺利,她白日皆作男儿打扮,足不出门。夜晚便把自已装扮一新:柳髻轻挽,绵衣罗裙,云袖纤腰,美目顾盼生辉,宛若天女落凡尘。
纵然如此,一连三日,她泡浴时脱得只下亵衣,整个身子泡在袅袅轻烟的泉眼里,泡上三两个时辰,也无一动静。到了第四个晚上,她再次泡在水里时,有点泄气了。
偶有月色的夜晚,听着冬虫唧唧啾啾的一片,硬是没有一点其他声响。难道传闻是假的?可巧玉说得有板有眼的,力嘉也查证过,应该不会有错。难道‘铁辕门’的人已良心发现收手了?这似乎不大可能。
夜越来越深,霜很浓,润滑的温泉水泡着,叫人一日的疲意尽消,惬意得她不禁再往水里缩了缩,睡意渐渐来袭。她紧绷了几个晚上的神经慢慢松弛,不禁闭上双眼……
“门主。”
“进来!”该死!他低低咀咒了声,虽然毒已用内力和药物镇住了,可还是无法彻底清除。
这种西域的奇毒,他知道,要是没有寻得解药,不出一两个月便会慢慢吞噬他体内的功力,他会变成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这便是他背叛组织的下场!
虽然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可当毒发时,浑身奇痛难忍时,还是会问自已一句,为了她,值得吗?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回答于他,值得的。就为她几年前那一句“政哥哥,我长大了谁也不嫁,只嫁你!”小小的她,站在桅子花下,笑靥如花。想至此,嘴角勾起一枚苦笑。
“门主,该喝药了。”一容颜清丽的女子推门而入,甜笑着把药轻放在桌上。他剑眉一拧,又是这苦死人不偿命的药。
他哑声道:“先放着吧。”
女子伸手去扶他:“这药可压制你体内的毒,难喝也得喝。”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小柔,你先出去吧。药凉了我自然会喝。”
小柔咬咬唇:“门主,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背叛组织,甘愿受这非人的惩罚。”
他面色有些冷了:“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可我还是想你亲口对我说!”小柔眼眶一红:“为什么?任城王,他的女儿,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对吗?”
他冷声道:“小柔,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不应该打听我的私事,下不为例!”
“那我呢?我算什么?”
他面色比冬日的寒霜更冷:“你本就应该对我心死。”
小柔一扭头,捂着脸跑了出去。
她恨,她跟在他身边,对他无微不至。爹临终前也把她托付给了他的,可他的心里总是惦着那个看不着,摸不到的女子!那还是一个心中根本无他,退了他亲事的女子!而她,却是与他朝夕相对,一心待他的!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看着她消失门外的身影,他的眉慢慢舒展开来,这丫头跟在他身边几年,她对他的情意他岂会不知道?
他当初为救任城王一家,不惜背叛组织,私下把任城王的罪证案章扣下。按组织规矩,凡背叛组织者,必须服食一种无色无味的西域奇毒。要不是他内力深厚,又得老门主的独门解毒秘方压制住体内的毒气,恐怕早已身赴黄泉了。
当然,他也不能抹杀一个事实,这中毒的两个多月来,都是这丫头日夜守在他身旁,悉心照料。更何况,老门主临终时的托孤,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她好一点的。可他早已心有所属,他如今身中剧毒,连自已心爱的人也只能了断情丝。他更是不能误了她的终身,辜负了老门主托孤的信任。
半响,终于伸出手去,皱着眉端起药大口喝完,把碗一搁,扯过自已的夜行衣和银色面具,身形一闪,越窗而出。
月色正好,他再不出去走走,憋得比中毒更难受。
全身温暖舒适,可脖子上怎么有嗖嗖的凉意?雪雁睡得朦胧,极不情愿地睁开一双凤眸,不由得“啊”一声低叫了出来,一柄利剑的剑尖正抵在她的脖子上。并且看样子,还抵了好一会儿了,因自已睡着了才亳无觉察。
惊只一瞬,又慢慢恢愎了神色,小时背的兵法告诉她,在敌强我弱完全没法掌握对方情况之下,太激的反抗会惹怒对方,反而对自已不利。倒不如静观其变,弄清楚对方意图再以静制动。她稳了稳自已的声音,平声问道:“你是谁?”
一把冷意澹澹的声音,在这夜里听来更为诡异:“应该我问你是谁才对!”
该死的!竟然霸了本门主的地方。不就两个月没来吗?回头定拿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掌柜问问,为何把他包下的地方租给了别人!听声音还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