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双手猛地一提拽地的裙摆,急急的向前奔去。高福先是一愣,后也快步跟上:“殿下,殿下您慢点儿,奴才快跟不上了!”
“高公公,赶快点,快,出事了!”
雪雁手提裙裾,满头大汗的跑着,风乱了的发丝被汗水****贴在额上,发髻上的环佩璎珞叮当作响,她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撞进甘露殿的正殿,朝着高高在上的李世民重重往地上一跪:“父皇!父皇!是不是政哥哥出了事?他怎么样了?”
却是长孙皇后柔软温和的声音:“文成别急,先听你父皇说。”雪雁抬目,目光往殿内一巡,才发觉长孙皇后与长乐公主都在。
堂下还跪着一个银色盔甲,作护卫打扮的满身血迹的青年男子,男子五官伤肿得面目全非,脸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她看着,只觉浑身发软,双肩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如秋风中的寒蝉,声音也在颤抖着:“父皇,到底发生何事了?”
李世民面现伤痛之色,向她轻轻颔了颔首,向她平声道:“父皇素知你与杨使亲厚如兄妹,他又是你恩师的儿子,你,你应该知道真相的。”说着,又向殿下跪着的侍卫凝声道:“陈傅,把你刚才禀与朕的话,仔仔细细的重说一遍!”
“是,陛下!”那护卫刚开声便呜咽了起来:“未将奉旨追随杨大人出使吐谷浑,本应二十日的路程,途中却受到大风雪的阻隔,便耽搁了几日。”
“本想是躲藏过那场大雪再赶路的,可后来杨大人等不及了,怕误了行程,想孤身一人赶路,让未将等天放晴再走。未将等担心杨大人的安危,于是便咬紧牙关随他一起起程。”
雪雁听得心惊肉跳,那侍卫抹了一把血泪再度哽咽:“我们一行人冒着风雪前往,在风雪里走了好几日,终于抵达吐谷浑边境。却没料到刚进得吐谷浑境内,便到遭吐谷浑军队的伏击。我们都中了埋伏,杨大人向对方表明了大唐使臣的身份,可是没有用。”
“他们仿佛是有意伏击我们一般,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追着我们打,还乱箭射向我们的人马,弟兄们一个个中箭倒下。我紧紧贴着杨大人跑,在雪地里跑了几个时辰也逃不脱他们的追击。”
那侍卫说着说着,泣不成声:“那时未将都慌了,慌不择路的跑。杨大人还算冷静,让未将与他分路而逃,他时不时还击他们,终于把那队骑兵的兵力分散耗掉了不少。在一条路的交汇处,未将刚与杨大人汇合,余下的那几个骑兵又冲着我们连发了好几箭,未将躲避不及,那箭直直的向未将的前方射来,本来未将已抱了必死之心了。”
“可杨大人却飞身而来,那箭便生生的射在杨大人身上。杨大人中箭后,大叫着让未将先逃,叮嘱未将务必要把消息带回给陛下,说吐谷浑已无心与大唐交好,让陛下有所应对。他便独自一人策着马往另一方向奔去,为未将引开骑兵。”
侍卫说着,七尺男儿竟脆弱如婴儿一般哭了起来,中断了所说。其时,雪雁已听得瘫坐于地了,见他顿住了,急得颤声对他嘶吼道:“那后来呢?后来呢?杨大人后来怎么样了?”
那侍卫被她的厉色唬住,忙收住哭声,呜咽道:“后来,后来杨大人被他们逼至崖边,无路可逃了。当时未将就隐在后面的岩石边上,领头的骑兵高叫着:”活捉使臣,可汗重赏!’杨大人看了一眼崖下的深谷,仰天大笑了几声,便连人带马坠了下去……“
侍卫说着,“呯呯”的叩着头,哭道:“该死的本应是未将!要不是杨大人为未将挡了那一箭,有伤在身,以杨大人的身手,怎能敌不过区区几个骑兵?未将该死!未将该死啊!”
不!不!雪雁仿遭五雷轰顶,顿觉天旋地转,一颗心像被谁凌迟着,一刀,一刀,又一刀的剜割着,剧痛把她一点一点吞没,把她的神智也一并吞去!她再顾不得礼仪规矩,膝行至那侍卫跟前,双手扯关他的盔甲,撕心裂肺的叫道:“那杨大人的尸首呢?可曾寻回?可曾带了回来?他在哪,他在哪?”
那侍卫又“呯呯”的向她叩头,一迭声请罪道:“殿下恕罪!未将无能,未将后来折返欲寻杨大人的尸首,却一无所获,许是早已让吐谷浑的军士寻了去。”
她闻言,更是五脏俱焚,那梦境,竟成了真!她的政哥哥,那个说过要守护她一生一世的人,就这样,离她而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再看不到那张温和的笑脸,再也听不到他深情的呼唤,再也看不见触不着他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呆呆跪着,一颗心顿感空落无依起来,眼前一黑,意识坠向无边的黑暗。
雪雁昏睡三日不醒,太医们众口一词说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才致昏睡着,潜意识的不肯醒来。朵儿好不容易用银针刺她的人中,把她弄醒了,她却又烧了起来,烧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口里总是喃喃叫着“政哥哥”。
这高烧来得异常凶险,服药退下去,不过半响又重烧起来。朵儿便日日把心提到喉上,急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日,她正在为雪雁拭汗,用水一遍遍的为她擦拭着手。朱梅进内低声道:“朵儿姑娘,魏王殿下来了。”
她闻言,心一窒,他来干什么?转念间又很快释然,雪雁是他名义的妹妹,如今病着,他来探望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于是,便起身吩咐朱梅道:“你先照看着殿下,我去去就来。”便向外殿行去。
一路行至殿外,才看见他负手而立的身姿。他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棵已开始抽新芽的秋海棠。
她在心内低低的叹了声,行到他的身后,盈盈作礼叫道:“奴婢见过魏王殿下!”
他听得声响,转过身来,见是她,便急急伸手来扶:“你,你不必多礼,快起来!”
她含着浅浅的笑意,不着痕迹的避过他手:“谢殿下!”
他凝着她一瞬,才叹了口气,说:“你记住了,你在我面前永远不是奴婢。”
她拘礼,后退一步:“奴婢不敢!”
李泰看着她刻意与他保持的距离,虽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抽痛。在心内叹了口气后,才平声问道:“雁儿的病可见起色了?”
朵儿摇摇头,不敢去看他:“不太好,人还没有清醒过来。政哥哥这一走,她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他点点头,让侍从奉上山参补品,又道:“我来这,是想告诉你一句,父皇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我的人也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样的,还是寻不着杨大人的尸身。据我的人到那地方的调查所得,他的尸首十不离九是让吐谷浑的军士带走了。只寻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