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宇微微一笑,“我知道的还很多呢?传说契丹部落的始祖奇首可汗,一次乘马沿土河出游时,偶遇一女子驾青牛沿着黄水而来,二人一见钟情,便在木叶山相爱相守,后生有八子,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契丹八部。达稽,纥便,独活,芬问,突便,芮希,坠斤,伏八部。这八部都以白马作为图腾的共同祖先。我说的对吗?”清宇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些你都是打哪听来的?”萧复心底自是佩服这丫头。
“这个你不用管,还想听吗?”清宇调皮的双手挂在他的双肩。
“当然,不过你要说些我不知道的?”萧复故意为难她。
“想考我啊?”清宇点点自己的鼻头,轻咳了一句,“贞观二年,契丹归附唐,八部最终被封,并赐了李,孙两姓。916年,耶律阿保机正式建契丹,因他甚是崇拜中原的汉高祖刘邦和贤相萧何。便以耶律和萧作为契丹皇族最高姓氏。耶律代表刘的姓氏。之后便是耶律德光了”
清宇越说越无声。萧复皱起眼眉,“怎么不说了?之后呢?”
“呵呵”清宇傻呵呵一笑,心中咒骂着自己,难道要告诉他现在并非契丹的鼎盛时期,辽宋战争才是契丹辉煌时刻,之后才被金所灭吗?这些都是她带来的历史,怎能让他知道,说出来他定以为她是怪物之类的东西。
“没之后了,我只从师父那里晓得这些。”言多必失,她还是闭嘴的好。
萧复抱她入怀,宠溺道,“清儿,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孩子要好好的,凡事要谨慎三分,对人也是,不可以向现在这样对谁都袒露心底的话,自己多留几个心眼,懂吗?”
她摇摇头,“不懂,什么叫你不再的时候,你说过的,不让我离开一步的,保护照顾我是你的责任,你想违约吗?”
“此次回上京,必经阳关口,战事虽已平息,但越平静,越危险,我害怕路上会出意外,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要先保护好自己?”他再三嘱咐。
阳关口是汉人和契丹共用的地界,往日过它都毫无阻碍,如今他在暗示什么,难道他的身边出了奸细?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必担心,当下,咱们得先想办法救出耶律砺才是!”如果他真的只有一年的期限,把她托于耶律砺和花月月是最好的选择。萧复心中不禁可笑自己,想当初,他和耶律砺是如何的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如今心底最信任的人却是他。哎,人生匆匆十年,往事居然不堪回首。
想着,便听见身后有人来报,“王爷,夏王他们要辞行回夏国了。”
皇甫府门口,白布披挂,屋内,黑布覆盖,设起高高的灵堂牌位,一身身孝服的男男女女伺候在一旁。
皇甫悦披麻戴孝跪在灵堂的正中央,双手抚摸着自己沉痛的膝盖,她在叔父的灵位前已跪三日了。
皇甫术一进门看到妹妹的垂丧,急忙拉着她的身体,“快起来!别在跪了!”
“哥,你别管我!”皇甫悦执意不肯站起。
“让她跪着!”皇甫品冷漠的站在身后,上前点了一株香,磕了头,怒斥着皇甫术,“她是害死叔父的罪魁祸首!跪死都无怨!”
“二哥,你怎能这么说,悦悦她也是无意的,她怎知当日耶律砺会套她的话,她是无心”皇甫术为悦悦辩解。
“她不知,她在蠢也该懂事,难道她不知耶律砺是契丹人吗?私自逃离,泄露口风,应军法处置,如今她只是跪灵堂,算是轻的了,术,你也回屋好好反省自己,你和谟隐瞒了多少故事,别以为我不知道?”皇甫品毫不留情。
皇甫悦见皇甫术又要上前解释,急忙拉住他的衣角,“三哥,是我对不起皇甫家,对不起中原的百姓,你不要再说了,快回去吧,悦悦求你了。”
“悦悦!”皇甫术扶起悦悦低头赔罪的身体,哀叹一声,走向门口说道,“二哥,我和谟并没有刻意隐瞒你。悦悦自小被拐,被迫宿栖烟花之地,但她洁身自好,之后会流落在契丹,也并非她所愿。耶律砺是我们的敌人,但他却对悦悦一心一意,如今他们又有了孩子,悦悦是人,不是神,以前她之所以逃避就是害怕会有这么一天,自己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刀兵相见!可终究还是逃不过”
“借口!”皇甫品右手握成拳,啪的一声打在桌角,厉声道,“想我皇甫家三代忠君,哪个没成上过战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家破人亡,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中原的百姓从今后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想当年,父亲被奸臣陷害,死在大牢中,母亲贞烈一生,也随之去了。托三个孩子于叔父!二十年前,街头祸起,大哥死于马蹄之下,当时才仅十岁。你又不知所踪,叔父悔恨责怨自己,本想一刀结了命去,听着一旁两个孩子的哭声,这才清醒过来。叔父劳累半百把我们养大,自寻到你,更是心中欢喜,可如今呢,大志未完,身先去。皇甫悦,皇甫术,你给我说说是何道理,是苍天不公,不是,是她!”
他怒目一指皇甫悦,“是她只顾自己贪图享乐,把国恨家仇抛在脑后,私痛辽人”
“别说了,别说了”悦悦捂住自己的双耳,泣不成声。皇甫品的话一针针的扎入她的胸口,令她无法呼吸。
“二哥?”皇甫术心疼着扶住悦悦摇摇欲坠的身体,“二哥,叔父已去,你搬那些旧账作甚,难道你想看着她痛死才甘心吗?”
皇甫品见悦悦脸色苍白,心中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言辞激烈些,正想着见李谟,何亚茹,昆香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最疼悦悦的何亚茹脸色沉了下来,问向自己的丈夫,“你她作甚?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叔父没了,难道你想让她也跟着去吗?”
“悦悦,你怎样?快起来!”昆香和李谟把她扶在椅子上,同时号上她的脉搏。
“哎呀!”昆香惊呼出声,“你怀了身子,还跪在这里,你这丫头是不是不想活了!”
悦悦惊慌失措,正欲堵住她的口,谁知昆香一向心直口快。
众人皆露出喜色与担心,唯独皇甫品怒气横生。
“二哥,对不起!”皇甫悦心底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双膝再次跪下,向皇甫家请罪。
皇甫品握紧双拳,何亚茹急忙上前握上他的手臂,打劝道,“这些日子尽听坏消息了,悦悦有了孩子是好事?你说呢?”
皇甫品看着她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才算缓和下来,转眸说道,“有了孩子就该多休息!但我话说在前头,我只承认他是皇甫家的骨血,从今以后,你给我把耶律砺忘记了,这个世间也不可能再有耶律砺了!”
悦悦一听,神经绷紧,二哥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没有耶律砺?拉紧皇甫术的袖口,急促的问道,“三哥,你告诉我,耶律砺他到底在哪?是不是你们抓了他,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这?”皇甫术余光飘向皇甫品,不敢多言。
“不必瞒她,反正这事迟早她得知道,也该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皇甫品对皇甫术说道。
皇甫术心中打着嘀咕,这二哥说是气妹妹,却把这种里外不讨好的差事推给她,真是够狡猾的!耶律砺在牢中天天求问他悦悦的状况,而悦悦如今这般担心模样?
“三哥?”悦悦乞求着看着皇甫术,“求求你,告诉我!”
“他没事!受了点罪,不过并无大碍!”如今他就等着皇上下旨杀人了。皇甫术把最后一句吐进肚子。
“带我去见他!”悦悦当下说道,她已顾不得大家的想法了,耶律砺是败军之将,后晋的众矢之的,皇上一定会杀他已示大晋威风,来牵制契丹人的报复之心!
“不可以!”
“不可能!”
在场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反对。
悦悦意料中,走到叔父的牌位前,第三次跪倒,淡淡的说道,“你们不让我见他,那我便跪死在这里!”
开封大牢
皇甫悦一走进地牢中,浓浓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忍不住胸口的憋闷,便在一旁呕吐起来。
“悦悦!”昆香扶住她,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能否撑的住。
她的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一个男子惊醒的呼喊声,“悦悦,是你吗?悦悦”
“砺?”是他的声音,皇甫悦顾不得身体的难受,向着声音的方向直奔而去。
只听稀里哗啦的冲撞在牢门上,耶律砺双手紧握木门,从里头看向思念已久的人儿。
蓬头垢面,胡渣暗深,双唇干裂,眼眸凹陷,花白的头发越发的增添了许多愁丝。悦悦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坠痛下万丈深渊,身体一步步的靠近木门,眼眸渐渐模糊起来。
“悦悦,不哭,过来,让我看看你,你身体可好?”他不知在这地牢里待了多久,先前的几日还能分得清白夜,后来夜不能寐,他便有些糊涂了。看着眼前只在梦中见到的影子,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活着。
“为什么这么折磨他?”悦悦上前握住他冰冷的双手,没有对耶律砺开口,反而质问的语气相向身后的两个男人。
“就算他是败军之将,也该由皇上定裁,私自滥用刑酷,这也是皇甫家的规矩?”悦悦扬起讽刺的嘴角。
“我们?”皇甫术用胳膊捅捅李谟。本想让他向悦悦解释一下,但李谟却愤愤说道,“他杀了那么多汉人,这点小伤已恩赐他了。”
“李谟,你如何这般说话?”昆香推李谟在一旁,对悦悦说道,“悦,你误会了,他们怎能下那狠手?”
“是啊,是啊,悦悦,不是三哥做的!”皇甫术急忙否认。
“打都打了,为何不敢承认,悦悦,你该站在我们的位置上考虑一下,如果今日换做我和术成了俘虏,他将如何对待,想必杀了我们的心都有?”李谟一想到那晚夜探北院王府的事,就来气。
皇甫悦默默的盯着耶律砺,半响后冷言道,“你们出去,我有话想单独对他讲。”
身后三人互看了一眼,昆香为难的说道,“这恐怕不行!”
“是啊,悦悦,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你们要说情话尽管说,只当我们三不存在便好了,但离开是绝不可能,你知道带你来已触犯军纪,要不是厉哥作保,二哥是决计不会答应你来这里的,所以你不要再多找麻烦了!”皇甫术发自肺腑的劝道。
“你们?”
“悦,不用为难他们。”耶律砺打断悦悦的话,牵起她双手摩挲在脸庞上,眼神看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你和孩子可有吃好,睡好?”
“恩!”悦悦点点头,泪水咽进肚中,看向旁边的盛着饭菜的碗,生气的眸子瞪起,“耶律砺,你以为自己是神啊?”
都怪她,来的这么匆忙,竟忘记带好菜好饭!以他从小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何能咽下这冰冷地牢里的东西。
“丫头,别哭,方才正要吃,听你来了便没吃,一会儿我定吃。”他向她保证,眼神却再询问着其他事。
悦悦会意的点点头,手掌握紧他的手掌,含情脉脉。
“悦悦,走吧”李谟见二人难舍难分提醒道。
悦悦不肯松开他的手,万般不舍,“我会再来的,等我!”
“走吧!”皇甫术扯开二人的纠缠,拖着悦悦向地牢走出。
漆黑的屋内,皇甫悦握紧手掌,轻轻呢喃着几个字,“亥时,达到!”
这是今日耶律砺在牢房给她传递的消息。
“亥时是大牢最松懈的时辰,可是她要怎么传达给古达呢?”悦悦独自惆怅。眼下,二哥对她严加监视,她连出门都成问题,何谈见到古达?
正想着办法,门外冷风吹开窗扇,悦悦站起身刚走到窗前,一股凉意从耳边穿过,“啪!”只见一把匕首飞进屋内,插入屋内的木柱上,上面附着一张纸条。悦悦向窗外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任何人,慌张中,关上门窗,打开纸条,几个大字赫然醒目,“黄石林内,复至!”
开封城外的黄石林,那不是安葬莫铃儿的地方吗?萧复来此了,那么清宇也来了。又在黄石林,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古达和阿罕也,这么说他们都来了。只是,这消息是谁传来的,看向窗外宁静的黑幕,脑中一个人影闪过,莫铃儿!一定是她,当初她答应过她她们还有一次见面机会的!她定是知道耶律砺有生命危险才出现的!
双手合十,悦悦对月光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你!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只是,她要怎么把耶律砺在大牢中的消息送到萧复手中呢?这府里人人都恨耶律砺,还要找个十分信赖的人,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影,喜绢!对,喜绢跟了她三年的时间,而且为了她宁愿留在契丹服侍她,但要说动她,需得动之以情!
五日后,皇甫府,悦悦揉着手中的丝帕,在地上踱拉踱去,直到从门外偷生道一个身影。
“喜绢,怎样?”悦悦上前握紧喜绢的手。
喜绢微微一笑,点点了头,关上身后的门说道,“放心,小姐,一切安好!”把袖中的消息递与悦悦。
看完后,悦悦这才松懈下来,感激着喜绢,“谢谢,你对耶律砺的救命之恩,此生悦悦记住了!”双膝正要跪,喜绢急忙打住,“小姐,快别,耶律大王虽是契丹人,但奴婢也跟着小姐瞧了他些,他对小姐的好奴婢看着眼里,记在心里。自知他是对小姐真心的好,小姐难得遇上这么一个知心的托付,喜绢打心里的高兴,也算对夫人在天之灵有个交待。只是,小姐,你这一走,恐怕日后再难见面?”
悦悦眼眸泛出泪花,却面露笑容,“怎么会,上京又不远,我会时常偷偷回来看你们的。你只记得给我准备好我爱吃的菊花糕等着我便是了。”
喜绢知她是在安慰她,便也笑脸相迎,不忍再多说,嘱咐了几句贴心的话自出了房门。
悦悦握紧手中的字条,抚摸着腹中的婴儿自语道,“孩子,你一定要保佑你爹爹安全离开这里”
夜里,悦悦正睡得朦朦胧胧,忽听得外面灯火通明,刚要起身,便被一个黑衣人蒙住了嘴。
“嗯”悦悦挣扎着,耳边一句夫人传来,便不再动弹。
“阿罕也?”悦悦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敢如此大胆,夜闯皇甫府。
男人拿下面布,说道,“夫人别害怕,快些穿好衣服,咱们离开这里。”
“耶律砺呢?”昨日,她只见得字条上写着一切准备就绪,却未知是什么时候,想不到他们这么快便动手。
“萧大王,古达,洪泰去了,夫人请放心!”悦悦套上外衣,阿罕也便带着悦悦离开,当他们刚走到后门时,便听到府内有人喊,抓刺客的声音。悦悦止住脚步,心急如焚,“不行,我得去救他。”说着,便要去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