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铺子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杨娟倒不需要操心什么,整日窝在铺子的后院,待得有些厌厌的感觉,吃饭没味口,睡觉也不实诚,赵伯见了,也就劝着她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可杨娟真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可去。
思来想去的,杨娟又想到了舅舅王富贵,原本来候城是想着投奔他的,可经了千难万险的走了千多里路,也只在舅舅家坐了不足半日,吃了一顿饭而已,第二次见时又闹了不愉快。那日舅母走时是说了要让两个表哥过来的,杨娟原本还担心了很久,却终是没有见人来,大概是被舅舅压制住了吧。
杨娟心里其实还是很想和舅舅来往的,必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舅舅是杨娟这一世唯一的亲人了。想着想着,没来由的就又想去城西看看,杨娟就喊了赵伯想让他陪了过去。赵伯听了杨娟的话,又看了看天说道:“小姐,你看这都晌午了,现在过去到了那儿,怕是要天黑了,你舅舅家房子又小,不方便留你,不若明日里一早过去。再说即是要去看望长辈,也没有空着两只手去的道理。午后就让杜淼陪你在这东市采买些东西,明日好带过去,也是你的心情不是?”
赵伯这话说得极是在理,杨娟也不得不压制下心中的烦燥,免强用过午饭,就带了杜淼和四儿一起去东市逛了。
此时的东市也是相当的热闹的,秋收早已过了,今年倒也算得上风调雨顺的,候城附近的农家也都得了个小丰收,赶着这个时候将收获的东西拿出来卖了换钱,再顺便采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带回家去。所以杨娟几人逛到集市那里时,便看见到处都是小摊子,这个卖些板栗,那个卖几个苹果、红枣。杨娟明日要去舅舅家,见了这些新鲜的吃食,自然是要买一些带去的,便将先前采买的几匹布料让杜淼拿着,自己带着四儿挤到人群里,见着喜欢的就多少买一些。不多时四儿随手提着的篮子里就装了很多东西。
两人正一个接一个摊位挑选着,就听见皮皮地声音响起来:“哟,这不是咱家芍药吗?怎么着,今儿有空跟着恩客出来逛呀,我就说了,就凭这张小脸,到了花楼也是个当红的,等明个哥哥可要去给你捧个人场。”杨娟抬头看见的是一个青衣少年,年岁不大,却脸色惨白,虽也梳了书生发髻,拿了把扇子,却看不出丝毫的斯文样子。他的后面还跟的个蓝衣的少年,模样倒也标志,只是被那双盯着四儿的桃花眼和着差点流出口水的色迷迷的样子给破坏个彻底。
四儿见了那两人,只当没听见他们的话,拉了杨娟就想往集市外面走,却不料被两人拦住的去路。四儿被那蓝衣男子纠缠上了,那青衣的少年就冲杨娟过去,“来,让哥看看!”自以为潇洒的拿了扇子欲抬了杨娟的脸来看,杨娟哪里肯在这光天化日这下被人轻薄了去,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到那人的脸上。
毕竟杨娟此时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娇娇弱弱的,手下并没有几分力气,虽把那人打得一愣,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倒是将自己送到人家跟前,被拽住了衣服。四儿此时仍旧和那蓝衣男子纠缠不清,也没顾得上来帮忙,倒是杜淼扔了手中的东西,冲了上来,可是又沾着年岁太小,被那人一脚踹了个跟头,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杨娟知道今日怕是要吃亏,仗着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忙出声呼救。四周看热闹的人并不少,不过愿意管这闲事的人并不多,虽有两个看着面熟的大婶上来劝,可并不管用,此时杨娟被那男子拽着衣服连踢带打的,已经受了轻伤。
杜淼那丫头从地上爬起来,知道自己人小势弱,并不顶用,倒是飞快地闪出人群,朝着铺子跑去寻人。
此时一些摊贩见那男人打得凶了,虽不知怎么回事,倒也对杨娟起了恻隐之心,有几个壮汉上前拦了,将杨娟从那男子手中救了出来。可此时杨娟受伤已有些重了,头重脚轻的就倒了下去。四儿到杨娟跟前想扶的她起来,却也是有心无力。
那两个少年伤了人却并不胆怯,此时放了杨娟倒在地上,仍旧纠上前缠着四儿,不时的用话语调逗着,那个蓝衣的还上前在四儿的脸上摸上两把。四儿吓得直掉眼泪,却哭不出来。
再说铺子里的众人得了消息,只留了张大妹和张二妹看铺子,其他的人都随了杜淼往东市跑来。恰巧钱老六和那开茶叶铺子的黄老板一起从茶叶铺子出来,见了众人急着往前赶,拽了跑在最后的杜磊,知道杨娟出了事,便也一齐随着过来。
集市里面,那两个少年还在四儿身上占着便宜,嘴里骂着些不好听的话语,没料到此时来了十来个壮实的男人,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下手也狠历,几下便将二人打得面目全非。倒是钱老六还有些理智,怕打出人命来,忙拦了众人。
林师兄和赵伯将杨娟抱回了铺子,留下的烂摊子由钱老六和黄老板处理。此时,集市打架的消息早已惊动了坊市的小吏,但是等到这些官差赶来是,此事也只剩下的尾巴。那两个官差见了钱老六,自是认得,又见杨娟一个小姑娘伤得重了,也没拦着,就让钱老六做保,由赵伯和林师兄将人带了回去。其余众人都被一同带着去府衙。
赵伯和林师兄将杨娟带回铺子,又赶紧去附近的医馆寻了大夫来看。那大夫来了,仔细地给杨娟把了脉,说是内腑并没有受太重的伤,皮外伤只需将养几日就会痊愈。不过在赵伯和林师兄的要求下,还是开了些化淤止血的方子给她。林师兄去医馆拿了药,赵伯又亲自煎了,喂给杨娟吃了,才让她睡去。
再说另一边众人被带到了衙门,并没有耽搁时间,立时就有官老爷升堂问案。
其实案情非常简单,没用官老爷多问几句,那两个少年就全都招了。那个青衣少年是四儿的族兄,叫白传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子弟,被家人送到学堂读了几年书,谁知道书读得不咋地,却养成了纨绔的习性。那蓝衣少年是白传伟的同窗,去年偶然间在白家见过四儿,立即惊为天人,动了心思。却不料四儿父母头年冬天都死了,她也被族人给卖了。白传伟从族人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听说四儿被卖进的妓馆,今日又见杨娟和四儿一起,以为两人都是妓馆的花娘,才生了调戏的心思,又因着杨娟反抗,就动了手,心里想着即使打得重了,也不过是赔上几两银子。
即然案情清晰,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又至人受伤,自然要受重罚,那两少年家来了人,花了不少的银子,才各判了四十大板,直打得皮开肉绽。钱老六等人虽打了人,但情有可原,无罪放了回来。
众人回到铺子,杨娟已经睡了,赵伯安排着众人在酒楼吃了顿晚饭,才散了各自回去。四儿回了房,杜淼因为怪着是她惹的事,也不待见她,也不跟她说话,自己转身上床睡了。
第二日,杨娟醒来,倒也感觉精神尚好,吃了杜淼端来的粥,才问起昨日后来的事情。杜淼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昨日那两少年倒霉的样子绘声绘色地形容了。
杜淼正讲得起劲,院子里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又听着赵伯的喝骂和一阵乒乓作响的拍门声,一边拍着,一边哭喊着:“小姐,救救我!”杨娟知道这怕是赵伯在发落四儿了。
其实这事本怪不着四儿,但是事情却因为她而起,使得杨娟差点损了名节,又受了伤,赵伯怎能不发落她?所以一早钱老六过来探望杨娟时,即被赵伯拦了先处理四儿的事。以钱老六的想法打四儿一顿,再罚些工钱什么的也就算了,但以赵伯爱护杨娟的程序,岂肯留着危险在杨娟身边,便做主要将四儿卖出去。
钱老六做中人生意,但并没有参与人口的买卖,前两次杨娟寻人因为都是雇工,才给从中搭桥,这个白芍药不过是被他遇见才带了过来。现在赵伯要卖人,只得又替他去寻那专职人口买卖的牙婆子。
钱老六出去寻人还没回来,四儿却得了消息,知道这次若再被卖了,自然没个好去处,就又哭又闹地撒起泼来,又听了赵伯喝骂,竟直接去了杨娟的屋子,不知好劣地拍起门来。
杨娟昨日虽然受的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但毕竟挨了不是一下,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块青紫,哪里起得来床,更没心思管这事。
其实那日买了四儿进来,因为她长得太过娇艳,杨娟怕惹出事非,就没让去铺子帮忙,只让她留在后院,帮杜淼在厨房里做事。昨日因为要买的东西多,才让她跟过去帮着拿的,可赶着就出了事。
林师兄和齐大壮见四儿闹得不像话,才过来硬扯了她往前院去。杨娟让杜淼给赵伯传了话,一切让赵伯做主。这就注定了四儿被卖的命运,也为日后留下了隐患,害得杨娟差点丢了性命,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