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科室的办公桌前坐稳,就接到一个通知,中午午休时间院长要在会议室召开一个会议,与会人员是全院医生。
“开会,全体会议,是不是发生了重大医疗纠纷,兴许又是哪个倒霉蛋捅娄子了!”李阳嘀咕道。
在李阳这将近一个礼拜的经验里,这家附属医院只会在迎接上级领导检查前和出现重大的医疗纠纷时才会召开全体会议,而如果有上级检查,通知应该在会议之前发出来,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利用值班医生的休息时间开这种大型会议,想必是出现了重大的医疗纠纷,为了封锁消息,医院必须召开大会提醒工作人员,对影响医院声誉的事情三缄其口。
枉自猜测着,李阳换上了白大褂。令人烦恼的工作又开始了。
今天接待的第一个病号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这女孩子是李阳这一生当中见过的最清秀的一个,虽然是病人,但她衣着得体,头脸干净,如果不是两眼呆滞无神,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她有病。
陪伴她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从她的长相来看,年轻时应该很个美人,脸型和女病人的脸型很相似,李阳猜测,两人应该是母女关系。
女孩子在母亲的安抚下,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李阳的对面。眉目如画,像她这种情况,那柳叶弯眉绝对不是描出来的,而是来自天生,虽然脸色稍显苍白,嘴唇略微干涩,但并不能影响她清新的气质。
李阳从她所表现出来的恐慌来判断,之前她一定是长期处在半封闭的环境下,突遇生人,不免会有这种表现。瞧着她一张清秀脸宠上满是惧怕之态,李阳心头掠过一丝怜惜。
“李医生,听说你医术很高明,今天一定要给我女儿好好冶冶。”
中年女人操一口生硬的普通话,一开口脸上便显出期求之色。
李阳闻言愣了一愣,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没有人说过他医术高明。今天乍一听闻,心头不但没有飘飘然,反而有种滑稽的感觉。
“哦!”李阳含糊道:“救死扶死是医生的职责,快说说你女儿的病情吧!”
中年女人详细地将女儿的病因和病情叙述了一遍。
原来,这女孩子叫曾洁然,现年二十岁,在她十六岁那年,还在读中学的她和同班的一个男生偷偷恋爱了,是属于那种纯纯的恋情,身体的接触仅限于牵手,然而正是这种单纯的初恋,几乎毁了她的一生。
此事听起来颇俱戏剧性,与曾洁然相恋的男孩子叫韩默,一个瘦小苍白的清秀男生,像大多岁的校园恋情一样,在双方家庭不知情的情况下,恋情进行得如火如荼,然而就在毕业的那年夏天,小伙子韩默罹患白血病,病情恶化得很快,短短三个月时间便死了。
韩默病的时候小洁然一直陪护在病床边照顾他,比韩默的亲生父母还悉心,韩默死的时候这个纯情的小女孩悲伤过度,当场晕去,再醒来时,精神便有些恍惚,像发高烧一样,嘴里开始说胡话。
渐渐地,精神便有些失常。虽多次求医,但疗效不佳,病情不见好转。
因此一病,误了学业,误了大半青春,并有可能将误了她的一生。
看着青春如花的女孩子,将有可能将被精神疾病而延误辈子,李阳心头如灌了铅水般沉重。
这时候,李阳将监控系统打开,通过监控系统上面的被监控人的基本资料来察看曾洁然的心理,她的心情状态是:韩默,你在哪里呀……你别和人家玩捉迷藏了……韩默,天好黑呀,我找不到你……韩默,你昨晚吓死我了,你的脸像死人一样可怕,吓死人家了……韩默,现在我不敢出门了,天上有一个大大的灯,一直对着我,还有呀,外面的人都很奇怪,我一出门他们都望我,他们的眼睛像井,里面有虫子在蠕动,很可怕……
无疑,这个青春如花的女孩病情很严重,这一点从病人的心情絮语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像这种程度的病,不要说是李阳,就是把心理科科室主任汪平原请来,怕也束手无策,还有一点,精神病最怕拖,像曾洁然这种久冶无效的病人,病根深扎,冶起来最是困难。
李阳关掉监控系统,意识回到现实中,这时,他见曾洁然一直在打量他,左端相,右端相,脸色时而高兴时而悲戚,当李阳的目光盯向她时,她立即犯错似地将头低下去,然后怯怯地抠弄手指。
李阳观察了她一会,一旁的曾母有些性急,无限期待地问李阳:“李医生,我女儿的病,能不能冶好呀?”
李阳没有直接否定,虽然他现在没有把握,但他有华家的“清明四味剂,如果眼前这个女病人能乖乖服药,效果应该是有的,但在没有冶疗前,医生是不能给病人下结论的,于是他温和地对曾母道:“阿姨您别急,心理上的病与身体上的病有些不同,冶疗起来比较漫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
曾母听了,忧虑地点点头,不言语了。
李阳将目光又转向曾洁然,只见曾洁然在偷偷抬头看他,于是李阳便露出一脸温和的笑,对病人柔声道:“你叫曾洁然对吧?”
曾洁然怔了一下,然后一双眸子警惕地盯着李阳的脸,点了点头。
能与病人取得沟能,说明这病人还没到无法医冶的地步,见此李阳心头一松,又温和地问她:“曾洁然,你认识我吗?”
曾洁然直勾勾地盯着李阳,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眨也不眨。
如此看了一会,她脸上突然现出兴奋之色,指着李阳道:“韩默……嘻嘻……韩默……嘻嘻……”
这时候,曾母一脸忧虑地注视着女儿,皱眉道:“然然,他不是韩默,他是李医生。”
曾洁然像是没听见一般,根本不理会母亲的提醒,这时候她心底的兴奋一下子膨胀起来,霍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饶过诊桌走到李阳面前,然后紧紧地抓住了李锐的手,大跳大叫:“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精神病人平时反应迟钝,一旦发起疯来,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会病态地飙升,远远超出常人,曾洁然这一切动作,看似缓慢,其实只在一瞬间。
陡然间被病人抓住了手臂,李阳的身体如遭电击,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挣脱逃避,因为今天这个女孩子无限勾起了他心底的怜惜,他不想她再受到心灵上的打击与伤害,于是他选择了面对。
“好了,洁然,今天我们不玩了,明天再玩吧!”被曾洁然死死地抓着手,指甲深陷在皮肉之中,李阳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说。
“明天玩?明天玩?”曾洁然脸上的兴奋消失,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她脸上的兴奋又恢复上来:“好啊,明天我们还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