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山林蜿蜒不绝,目虽能及却远带千里,没有数日功夫饶是良驹快马也不能到达。山中道路崎岖,毒虫猛兽无数,此刻为这黑沉沉的天色罩着不见丝毫翠绿,略显得苍茫。
山下平缓之地安营数里的军寨里篝火正旺,自昨夜安营炭火便一直未熄,火上烤着刚猎来的野味此刻已“滋滋!”冒出了油。不时有将士匆忙出入帅帐却独不见主帅人影,远离帅帐的火光明晃处席地而坐着些副将士兵,人人虽疲累倒也还算精神充沛。天边再次响起一声闷雷,帐外守营的侍卫立时抬头望望天,神情稍有些不安。
“见鬼!这雨已经连下了几天,老天爷真是偏心,仗还没开打便站到了那群反贼叛逆的一边!若再下个不停,恐怕这山中野兽也想搬家避雨去了!”一个军士猛将火炭敲震,禁不住骂道:“可真是气煞爷爷我了”。
另一人立刻接上:“谁说不是,也不知道为何王爷独独寻了这么个地方安营扎寨!这地方看着平整,可一旦雨越下越大,难保山洪不会袭来,到时一切便晚矣!”
“看现在情势,山洪倒是小事!一旦老天真要亡我们,你安营扎寨在哪里都会受累,怨只怨那叛军集结之处易守难攻,我等才不得已居于下方,只是为何王爷独寻了这么个地方,还真是不好揣测!”
“王爷一向神机妙算,或许心中早有了定夺,你我这等愚钝之人自然揣测不得!”
“难道咱们就一直这样等下去?”
众人一言一语,议论声渐渐淡了下去,忽然一直静默不语的军师左无双沉声道:“王爷早知大雨之时叛军会放松警惕,看似居于逆势可也不得不说王爷这招棋走的甚妙!”
“呸!妙在何处?军师文文弱弱的话说的也文绉绉,又是头回代左将军随王爷出征,哪里知道这征战的难处?莫要纸上谈兵搅了我等兴味!”
话说至此,气氛有些尴尬,篝火一晃稍暗了些,不知是谁叹了声:“唉……这野味若再不享用,恐怕就糟蹋了!”
“糟蹋了便糟蹋了大不了老子不吃就是了!”
“放你娘的屁!莽夫终是莽夫,你不吃王爷难道也不吃?”偏暗处有人喝骂一声,说话间野味早已经抬到了一旁的案桌上。瞬时粗大的嗓门再次冲来:“军师自幼便陪着璃王熟读兵书,又是左将军嫡长子自然心中比你我清明,郭勇你也不过是陪着皇上去了一遭护国寺竟怎么变得如此目中无人了!”
众兵士纷纷扭头,望向郭勇,郭勇脸上立时便有些不自在。自从上回奉了楚云祈之命护送仁帝去往护国寺后,这郭勇便比先前狂妄了许多,在他看来能有幸护驾便是皇上器重他,自觉也高人一等。立时提了声音反驳:“既然你丁青都说军师清明,那可否请军师将王爷的心思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未及左无双应声,便见丁青微合了双眼,神情鄙夷:“军师又不是王爷肚中的蛔虫,哪里会知道的那般详尽,你若想知道不如便亲自去外边看看王爷到底在做什么!”
丁青此话一出,许多人便不解的问道:“怪不得一早便不见王爷,冒着大雨出去究竟要做什么?”。
丁青顺手撕下一块肉,嚼着道:“老子自认是个粗人,王爷要做些什么老子自然不可得知,所以老子也不逞能叫骂!”说完丁青将口中的碎骨轻啐一口,斜眼瞟了一下郭勇,就着外袍擦了擦沾了油的手随即拱手冲着左无双道:“丁青请军师指点一二!”
士兵中立刻有人道:“还请军师说说,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左无双闻言借着帐帘缝隙向外望了一眼,看的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因为外边湿气重,又或许是因为外边斜密的雨丝,说不准。好似他现在的心境,迷茫而又不透彻。其父左戚然于大军出征前万般嘱咐一定要严密注意祈王的一举一动,不过他这几日是越发矛盾,一来为楚云祈的行兵之术深深折服,二来他也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王爷一面令我等众人安营扎寨于此一面又派出了两路人马,一路去往叛军帐内做使节,战中大忌‘不可杀对方信使’,所以现在这一路人马我们不必担心。另一路金甲军精锐早借着大雨绕道于叛军身后,只是王爷这一举动究竟有什么深意,还请恕我真的没能揣测出来,恐怕是两手打算也说不定,若不能劝降便悉数剿灭……”
“果然高明!”身旁人惊叹。
丁青将野味分了一圈,独为楚云祈留下了最好的一块。帐内闹哄哄的,议论声不止。忽的一阵风猛地袭近帐内,将火鼓的通明倏地窜了老高,众人气怒的往帐外看去,顿时心中一凛,进来的人竟是楚云祈,身上微湿,湿发紧紧贴着坚毅的面颊,立时纷纷安静下来,一时帐中只有咀嚼的声音。
“怎么不说了,见了本王进来便个个都成了哑巴?”楚云祈接过兵士递上来的干巾擦了擦脸,犀利的眼光一一扫过,猛瞅见案桌上的两块最好的肉,顿时道:“大抵又是丁青!”
丁青笑笑,也不多言只自顾吃着肉。
因为连日来的大雨,莫菲雨与宇文皓轩一行便被暂时拦阻在大兴与幽国边界的一个小镇上,镇子古旧人也不是很多,却宁静的很。寻了个幽僻的客舍,便先暂时住下,虽然行程比预计的要长了些,不过莫菲雨心情倒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
想想这几日来的胆战心惊,此时方觉得是她来到这里最为舒心的几日。那日,听闻宇文皓轩一番话后,莫菲雨便匆忙做了吩咐。未免打草惊蛇,冯竖几人仍待命于醉林楼,而她则求楚云诺向官府讨来了一张出境收购药材的文书,再未做其他的事情,向宇文皓轩提前支取的一日也不过是与他冒雨又去了一趟忘忧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