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夕阳西下,面向大海,迎风。
深秋的海,低声呜咽着,丝丝寒意侵袭着我。
一年来,我已记不清来这里多少回了,对岸,那些曾让我魂牵梦萦的人,她们还好吗?
(一)
2006年的10月份,因为我成功地为公司拉来一笔至关重要的订单,被提拔为销售部经理。隔不久,总公司要求各分公司选派两名人员集中培训,领导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成辉,你和公关部的温经理一道去吧,好好学习,积累经验,你会大有作为的。”
我兴奋地点点头,将自己装扮一新,等着与温经理同搭西去的列车。温经理是公关部的红人,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一身藏青色的工作套装更显其端庄秀美,根本不象是四十岁的女人。
看她款款向我走来,我急忙迎上去:“温姐,我来帮你拿行李。”
她莞尔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谢谢你。”
进了卧铺车厢,温姐与我相对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正值秋天,无边的稻田翻着金色的波浪,红红的高粱象是燃烧的火把,我兴奋地指指点点,温姐却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总想看看你的笑脸……”一阵悠扬的歌声响起,我忙转到过道里接通了手机。
“若尘哥哥,你怎么不上网,不知道我在等你吗?”电话里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她是我的一个网友,名叫“菁菁草”。
“我正出差呢,没时间和你聊天了。”
“哦,那你记得给我发短信哦。”
“知道了,少上会网,注意休息哦。”
待我回到车厢时,温姐正拿着一盒巧克力吃得津津有味。我不禁瞪大眼睛:“温姐,你这样吃巧克力,不怕发胖啊?”
她浅浅一笑:“这是我工作疲劳和饥饿时的营养品呢,来一块?”
“我不喜欢吃,脂肪太多。”我忙摆了摆手。
“我倒是挺喜欢这种苦中带涩、微苦粘稠的滋味,就象是我们的生活……”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时,手机又嘀嘀响了起来,菁菁草发来一信息:“我好想你啊。”我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装到兜里。
温姐笑着问:“女朋友吧?”
“什么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今年才二十来岁。”我耸了耸肩,补充一句:“她就是我一网友。”
温姐向后靠了靠,一本正经地说:“年轻就是好啊,可以冲动,可以张扬,甚至可以犯错误,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我正要开口,手机又响了起来,菁菁草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你这人真没劲,发了信息怎么连个反应都没有,我好孤单……”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哦,就你一个人啊,你的父母呢?”我忙追问。
“不要提他们,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若尘,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害怕了。”
我只好对这个女孩一通好话。
“看来这女孩喜欢上你了吧?”温姐直逼着我。
“温姐,你别开这种玩笑,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人家是个孩子,刚上大学一年级。”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回答。
“上大学?应该和我女儿差不多大。现在的孩子叛逆着呢,说是年纪大一些的男人才成熟。你没听说过吗?”温姐诡异地笑着。
我笑笑不再言语,我无法说清对菁菁草的感觉。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从聊天中,我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青春活力,我不得不承认,在单身宿舍里住着那两年,她陪伴我渡过了漫漫长夜,我甚至一度离不开她甜腻的声音。
可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少女。
她说过,我是她最值得信赖的异性朋友。听听我的声音,她才能睡得安心。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就是所谓的网恋吗?
想着想着,我便迷糊了。
不知何时,感觉有人推了推我的胳膊:“小成,快醒醒,到站了。”我睁开眼,温姐站在我面前。
我拎着行李,与温姐涌在人群中下了车。因为已是深夜,还刮着风,我和温姐冻得瑟瑟发抖。在快要走出地铁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突然从拐角处蹿了出来:“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捉妖。”温姐吓得“啊”一声紧紧拥住了我。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哦,对不起。”她转瞬放开了手,脸上泛起了红晕。
一路上,我们之间开始变得沉默。
(二)
我们住的地方是总公司统一安排的,我和温姐分别住在两个楼层。每天我们都要相跟着去听课、进餐。
那天中午,我在喝汤时,不小心淋了一身。回到宾馆后,温姐热心地说:“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吧。”
我忙拒绝,可温姐沉着脸说:“我们一块出来的,做姐姐的理应照顾弟弟,不要和我客气了。”
第二天,温姐将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洗衣液香味的衬衣递到我面前时,我觉得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长这么大,除了母亲,还没有其他女人对我如此体贴入微。
转眼,一周的培训结束了。最后那天晚上,总公司举办了盛大的酒会。各分公司的人纷纷来找温姐碰杯喝酒,眼瞅着温姐一杯杯的下肚,我有些担心。我抢过她的杯子:“我替你喝。”
“不行,不行,早闻温经理芳名,今日一见,果然楚楚动人。温经理若不喝岂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温姐在这群油头粉面的男人堆里挥舞着手:“我喝,我喝,酒场上面论英雄,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夺过她的杯子,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我扶着她的腰,她将头倚在我肩上,一股酒精混着香水的味道飘入鼻腔,我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她一头栽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难道女人想出人头地就是不安分,不守妇道?为什么,我有什么错……”她呜呜地哭了起来,长发遮住了脸。
我立在床头,呆呆地看着这个平时在公司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女强人。
“温姐,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
“别叫我姐,叫我砚秋……”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她睡着了,我轻轻地为她盖上了被子,然后拉上了门。
第二天,我起床后,发现温姐已经将行李收拾得整整齐齐,正站在楼下的总台前等我。
看我下楼,她眼皮也不抬,只是一个劲地问:“没落下什么东西吧?”
“哦,我仔细看过了。”我盯着她说。
“那赶紧走吧,九点的飞机。”上了飞机后,温姐双目紧闭,我们一路无言。
回到公司后,我们简单向领导汇报了下工作,打算回各自岗位。公关部在一楼,而销售部在二楼。在我转身的时候,温砚秋忽然低声说道:“小成,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蹬蹬”地跑下了楼。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地笑了笑,哎,这些职场里拼搏的女人,为何都要将自己伪装得冷若冰霜、包裹得固若金汤。
(二)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QQ里菁菁草的头像忽闪着。
“若尘哥,马上要到国庆节了,我们要放假了,我想看看你。”
“知道你出差了,但我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你的影子。”
“若尘哥,我决定,假期一定要见你一面。”
这个傻丫头,网上认识了一年多了,还是这样执著。
“好啊,我带你四处转转,滨城的风景不错。”我敲击着键盘。
“不过,假期,你不用看看你的家人吗?网友见面还是有危险的,你不怕我是拐卖人口的吗?”我扔过这一句后,不由笑出了声。
“我不怕,我巴不得被你拐走呢。”菁菁草发来一个大大的鬼脸。
“成经理,领导叫你过去一下。”同事小吴忽然喊道。
“菁菁草,我得工作了,有时间聊,照顾好自己。”发完这句话后,我便匆匆忙忙下了线。
“成辉,你将这次外出学习的内容总结一下,在明天的公司例会上我们共同学习一下。”领导布置了任务。
我满口答应,内心却犯起了嘀咕:“真是要人命,这刚回来也不让休息一下,就得加班。”
回想这一周的学习,我满脑子却是温砚秋的影子。
直到下班时分,我都没写出个所以然来。同事们却集体涌过来,拉起我便走,我惊呼道:“干什么呀,我这还有事呢?”
小吴眨着眼睛:“成经理,我们安排了一个小聚餐,为你接接风。”
“不行啊,我还有篇东西要写,明天公司例会上要交呢。”我皱着眉头说道。
“出去玩玩,再回来写呗。”不容我说什么,同事们已经将我架走了。
两个小时后,喝了几杯啤酒的我好不容易溜出来,走进公司的大门,感觉两腿发软。楼道里静悄悄的,我跌跌撞撞地走着,忽然发现公关部的办公室里亮着灯。
我悄悄地走过去,发现温砚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她抬起了头:“是你。”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故作镇静地问她。
“哦,我简要地回顾了一下咱们这次学习的内容,总结了一下好的经验。你要看看吗?”她微笑着说道。
“啊,太好了,我正犯愁呢。”兴奋让我一下清醒了。
“谢谢你温姐。”我兴奋地握住她的手,转瞬又不好意思地松开。
“不是说好了吗?叫我砚秋。”她嗔怪地说道。
第二天,公司例会上,我胸有成竹地介绍了学习的内容,同事们进行了热烈的讨论,领导频频点头,温姐微笑地向我眨了眨眼。
(三)
我与温砚秋的距离明显拉近了,尽管我们表面上依然和往常一样,但在开会的时候,我们都会无意识地关注对方的座位,在集体讨论的时候心照不宣地彼此支持对方。
一个下雨天,同事们都下班了,温砚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发现她正紧锁眉头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条蓝丝巾。
发现我过来,她甜甜一笑:“小成啊,还没回呢?”
我看着她手里的蓝丝巾:“很漂亮,新买的?”
她慌忙往手提袋里一塞:“哦,给我女儿买的,天气凉了,也不知她喜不喜欢?这孩子,我欠她太多……”说着说着,她长叹一口气,眼圈发红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有一丝丝痛:“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哦,没关系,瞧我,不知为什么在你面前这么脆弱。”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羞涩地垂下了头。
热血在我胸中沸腾,我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不断地“嘀嘀”作响,菁菁草发来2条信息:“若尘,为什么不在线上,我有话对你说。”“若尘,后天就是国庆节了,我要与你见一面。”
她怔了怔,轻声说:“有人催了吧,太晚了,我们该走了。”神情有些黯然。
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温姐,我希望你快乐。”她瞪着美丽的眼睛怔在原地,突然她挣脱我的手:“我们不合适,你还年轻。”说完,便“蹬蹬”地跑了出去。
(四)
转眼便是国庆节,公司给了我们五天的假期。一连两天看不到温砚秋,我的心里空落落的,第一次感觉假期如此难捱。
不过,这种郁闷很快因为菁菁草的到来冲淡了。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菁菁草蹦蹦跳跳向我走来,夸张的短发,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一身牛仔装,活力四射。
那天,我带着菁菁草逛遍了滨城的大街小巷,她毫不介意地挽着我的胳膊,疯狂地为我拍照。吃完晚饭后,她拽着我进了歌舞厅。
里面灯光迷离,夸张激烈的音乐,我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菁菁草瞬间便汇入人群中。
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盯着菁菁草,她正在舞池中间热舞,跟着节奏疯狂地扭动着肢体。
菁菁草汗流满面地向我招手,我笑着摆了摆手,她边扭边向我走来,我递给她一杯啤酒。
她坐在桌边,咕咚咕咚猛喝两口:“真痛快,若尘哥,你怎么不跳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适应不了这种剧烈运动了。”
她嘴一撇,不服气地说:“才三十岁的人就说自己老?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就是故作深沉。象我妈妈,明明内心很脆弱,却总是装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低落下来。从包里麻利地摸出两片药,就着啤酒喝了下去。
我疑惑地问:“你吃的什么?”
她头一扬:“安眠药。”
我心头一沉:“干嘛吃这个?”
她抬了抬眼皮:“在学校里晚上睡不着,经常吃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包,生气地说:“给我,哪能经常吃这个东西,扔了它。”
她揪着不放:“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知道吗?漫漫长夜,想你的时候,我全指望着它入睡呢。”她哀怨地望着我。
“菁菁草,网络是虚拟的,清醒一些吧。”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人是真实的,我们都是真诚的,不是吗?”她盯着我的眼睛。
“对不起,你是个孩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是我的同事。”我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罪恶感让我无地自容。
“为什么说这些?难道两年来你对我说的都是假话吗?”菁菁草恨恨地拿起包哭着冲了出去。
这时,我发现菁菁草拉下一样东西,一条丝质的蓝丝巾,透明轻柔,竟然与温砚秋的那条一模一样,我的血液快要凝固了。
寂静的夜里,我开始梳理自己的感情,温砚秋的影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几次翻出手机,却没有勇气。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天真的女孩,还有什么资格再去得到另一个女人的垂青?我忽然意识到,网络里也不是可以随意游戏的。
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温砚秋却没来。听同事们说她请假了。
菁菁草发来信息,她已经回了学校,但并不意味着放弃。
温砚秋还是没来,打她的手机,是关机的提示音。我坐立不安。
看来是上天在惩罚我的轻薄,我暗自苦笑。
直到有一天,同事们议论纷纷,说温砚秋辞职了。我的桌上放着一封信,我哆嗦着打开:
小成: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我曾想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眷顾,我想奋不顾身地抓住这生命里最后一丝温柔。我是个不愿服输的女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拼,在与命运抗争。可是,当菁菁对着你的照片哭泣时,我的心碎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在菁菁的父亲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欠女儿的太多,我没有理由再与她去争……
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我与菁菁草甜蜜地相拥而笑。
我没有再去找温砚秋,也没有与菁菁草联系,换掉手机号,悄悄地收拾行囊来到滨海对岸的这座小城,爱情不是游戏,相信时间会告诉我,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沐浴爱的阳光
圆桌上,饭菜的香气氤氲缭绕,朦胧着张张漾着微笑的脸。
中间位置上,坐着一对小夫妻。女人,鹅蛋形的脸上闪着白瓷般的光泽,细腻莹润,细长的眼睛,笑成两枚弯月牙,元宝般的嘴角,向上扬起。身边,坐着他新婚的丈夫,身材瘦削而挺拔,窄长脸,两条浓黑的剑眉,长在有些突出的额头上,掩饰着一双朗目特有的神韵。就是用双眼睛,尽管在众人面前,依然深情注视着新婚的妻子,流露出无尽浓情蜜意。饭桌上的亲人们,频频祝贺他们新婚幸福,尽管这祝福的话语,来得有些晚。
因为距离婆家很远,女孩结婚后没有回家。这是结婚一个月后,第一次回家看望父母。父母当时没去参加女儿的婚礼。在那个幸福的日子,女儿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抹着眼泪度过的。想到女儿马上就是别人的媳妇了,虽然女儿常年在外,难得一见,母亲的心还是承受不住,内心仿佛被掏空似的。
女孩的父亲当过海军。因为一次海上航行,轮船险些淹没在那片汪洋之中,被抢救上来以后,精神受了一些刺激,提前退役,回到家中,多年没有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回家最初的几年,父亲喜欢静静呆着,表情呆滞,不喜欢接触外人。孩子还小,父亲就在家看孩子,母亲去生产队挣“公分”养家(一个古老的词汇)。那是一段最艰难的日子,母亲的心里很苦,但是从不外露,他相信男人一定会好起来的。几年以后,母亲又生下妹妹。安宁、和谐的家庭,让父亲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在村子的建筑队里干活,挣钱贴补家用。母亲就自己在家里养鸡、养鸭、养猪、养羊,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孩子们,在紧巴巴的日子中成长,并没有觉察出生活的欠缺,因为母亲宽厚而知足的微笑。父母都是高中生,在那时属于有文化的人,知道潜移默化地教育孩子,让她们安分守己,让她们自尊自爱。两个孩子也体谅父母的辛苦,小小年纪都知道抢着帮爸爸妈妈做家务,打猪草。她们的学习,在班级里总是最棒的,在学校里,从来没听说她们和谁打过架。看着她们一天天健康长大,父母虽然累,但是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