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萧七跟踪赵元永来到废宅,赵元永武功高强,他自知不敌,勘探了一下地形,便回芙蓉苑找陈南尘和轩辕恪商议。两人听完萧七讲述,轩辕恪问道:“你看清了当时墙外有护卫,崔榣木却不令动手?”
萧七点头道:“正是!看样子崔榣木与那黑衣人相识。”
轩辕恪皱了皱眉头,说道:“崔榣木不愿动手,看来是对黑衣人有所畏惧。”
萧七道:“还有,我听那废宅中的守卫叫黑衣人‘赵爷’。”
陈南尘道:“黑衣人是朝廷派来的人,姓赵,莫非是哪位王爷?”
萧七道:“他年纪不大,有个人倒很合适。”
陈南尘道:“哪个人?”
萧七道:“当今皇上有一养子,名叫赵伯琮,乃是太祖七世孙。传言此人深受皇上器重,有继位之可能。”
陈南尘道:“不管他是谁,我现在倒是很担心崔榣木的安危。”
轩辕恪道:“正是,风青女没有性命之忧,崔榣木却不然。”
萧七道:“那废宅守卫严密,白天太容易打草惊蛇,咱们晚上去救人。”
陈南尘道:“好!”
萧七道:“二哥,你身上有伤,还是……”
陈南尘道:“我喝了胥先生的药,现在好多了,宅中高手如云,你一人应付不来,我必须去。”
他看向轩辕恪,道:“轩辕兄,请你去五层山一趟,调集九派高手在宅外接应。”
轩辕恪道:“好!”
到了晚间,陈萧二人踏着月色来到西城废宅,两人俯在屋檐上,但见黑衣人站在关押崔榣木的居室外,并未见到风天罡的身影,陈南尘道:“萧兄,你去救人,我引开黑衣人。”
萧七道:“小心!”陈南尘点了点头,飞身跳下,黑衣人喝道:“什么人?”陈南尘向旁边游廊闪去,黑衣人随即跟上,萧七心中暗想:“奇怪,想都不想就跟过去,这郡王爷也不动动脑子么?”
他落到屋前,推门进去,倏忽跃上房梁。他看了看屋内情形,从怀中掏出了三枚铜钱,“嗖嗖嗖”三声,铜钱破空飞出,撞到墙上继而落地。只听得石板移动之声,地面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黑洞来,月光透过窗口,正好落到黑洞之上。
崔榣木在地牢中看见光亮,腾地起身,叫道:“赵元永,你把青女送到了何处?风天罡呢?”
不料却听得萧七的声音:“崔兄,是我!我先救你上来。”
说着将一条长长的绳索从洞口放下来,崔榣木上前攥了攥绳索,高声道:“多谢萧兄!”他攀绳而起,飞身出牢。
萧七见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因道:“看来崔兄受了点委屈,没受伤吧?”
崔榣木摆了摆手,问道:“青女呢?你看见她了吗?”萧七摇头道:“我还没找到青女,你刚才说的‘赵元永’是何人?是那个黑衣人?”
崔榣木不答,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下,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跟人交过手了?”
萧七道:“没有,二哥将门外看守的黑衣人引走了。”
崔榣木皱眉道:“不对!萧兄,你快去找陈南尘!”说着夺门而出,匆匆离开,萧七有些莫名其妙,在后面问道:“崔兄,你去哪?”
崔榣木头也不回,高声道:“我回客栈。”
却说陈南尘将那赵元永引开,两人来到一片旷野之中。陈南尘停下脚步,赵元永随即追上。月光一泻千里,两人站定,相互对视。微风吹过,青草摆动着柔软的身姿,像浪潮一样随风向远方展开。赵元永取下了面巾,露出他的面貌,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陈南尘看着他,忽然感到亲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与自己有着血脉的连系。他想了很多,最后只问道:“你是谁?”
赵元永微微一笑,俯身向陈南尘作揖道:“在下赵元永,见过陈大侠。”
陈南尘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是故意跟出来的?”
赵元永道:“崔榣木在地牢中,总要有人去救他。”
陈南尘道:“倒要多谢了……不知当今郡王赵伯琮,与阁下有什么关系?”
赵元永恭敬答道:“赵伯琮,字元永,便是在下。”
陈南尘点了点头:“郡王殿下高高在上,在我这一芥草民面前,不必如此谦卑。”
赵元永道:“该当如此,陈大侠是徽宗遗子,是元永的长辈,元永本当唤你一声叔叔的。”
陈南尘一时语塞,他抬头望了望天上清月,顿了顿,道:“你放心,我不会……”
赵元永不等他说完,就笑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那日听了你在练武场山洞外的一番慷慨陈词,元永反而对叔叔心生敬意。”
陈南尘道:“你……还是叫我陈南尘吧,我这一生只会姓陈。”
赵元永道:“好,陈大侠。请受我三拜。”说着跪下朝他拜了三拜。
陈南尘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赵元永道:“大侠心系天下苍生,不愿揭竿起义,此为第一拜;大侠重情重义,光明磊落,此为第二拜;皇上无子,故收元永为子,锦衣玉食供养我,却不知尚有徽宗血脉流落民间,说到底是我占了你的位置,此为第三拜。”
陈南尘忙将他扶起,说道:“一切皆有因果,你是太祖之后,这个位置本就属于你,毕竟当年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是太祖,他的子孙本应该……你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赵元永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了登上帝位而不惜一切代价?为了拥有权利而丧失理智?”
陈南尘道:“如今看来不是。”
赵元永笑了笑,说道:“我的确很想当皇帝,这不仅因为我的血统,更重要的原因是,当今大宋,奸臣当道,山河未复!”
陈南尘看向他,笑了笑,他道:“我相信,这是你的肺腑之言!我也相信,你会成为后世称颂的贤明君主。”
陈南尘的话是对的,若干年后,赵元永登基,成为南宋史上最有作为的一代贤君。
?
南尘问道:“你潜在我师父身边,难道没有被发现?”
赵元永道:“也许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陈南尘奇道:“为什么?”
赵元永道:“我有禁军三千,与我撕破脸有什么好处呢?毕竟他想争取时间。”
南尘道:“争取时间?”
赵元永道:“对,他要找传国玉玺,他以为找到玉玺就能扭转乾坤。”
南尘道:“那你迟迟不动手,在等什么?等他找到玉玺?”
赵元永道:“玉玺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块石头。我在等一个契机,一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挽救局势的契机。”他见南尘不甚明白,继续道:“陈大侠,你知道城西废宅中有多少江湖义士吗?一共一千八百余人。不管是出于怎么的原因,这些人都是在聚众谋反。要与这么多江湖人厮杀,实在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南尘似乎有些懂了,他道:“你不愿看到血流成河……”
赵元永道:“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吧,可我这样做不是出于仁慈的考虑。有时候,天下是朝廷最大的敌人,我是不想让这次杀戮引发更大的战争。”
陈南尘点了点头:“我懂了,谢谢你的坦诚,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为君者的气度。”
赵元永道:“可是,有一个人我是不会放过的,他是这场阴谋的源头,尽管可怜。”
陈南尘道:“把他交给我吧。你可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英雄……他需要一个体面的死法。”
赵元永看着陈南尘那双正直坚毅的眸子,郑重地道:“好!我相信你!”
陈南尘道:“还有一事,不知你有没有练天一经?”
赵元永道:“风天罡确实将经书给我了,不过我没有看。”
陈南尘道:“那就好!这经书不要练!”
赵元永笑了笑:“我知道。”
陈南尘道:“那日在练武场山洞外使用千里传音的人,是你吗?”
赵元永道:“是!”
陈南尘不禁微微担忧,问道:“你的功夫是谁教的?据我看来你的功夫虽高,却透着邪气,还是不练为好。”
赵元永道:“多谢大侠提醒,我十岁习武,师从门阳谷,练的功夫确实有些阴邪。”
陈南尘道:“门阳谷?”
赵元永说道:“他只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太监,你自然没听过……不过,我现在已经化去了全身内力。”
陈南尘越听越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前几天你还……”
赵元永淡淡地道:“宫里长大的孩子,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练武防身,不过我走到今天,已经不需要用武功解决问题了……况且我是男儿之驱,如何练得了太监的阴柔内力?所以,我把我身上的内力传给了一个人,她自幼胎中带寒,寒气与门阳谷的功夫相辅相成。”
陈南尘惊道:“你是说青女?”
赵元永点了点头,陈南尘问道:“她……她能受得了吗?”
赵元永笑道:“你放心。”
南尘急道:“她现在在哪里?”
赵元永道:“我把她送回了崔榣木的客栈。”
陈南尘道:“我去看看她……先告辞了。”
赵元永拦住他,道:“只怕此时,风姑娘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陈南尘一怔,不明何意,赵元永亦不愿多解释,陈南尘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对劲,他问道:“青女怎么了?”
赵元永道:“也没什么。”
南尘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道:“告诉我,青女发生了什么事?”
赵元永无奈,只得道:“风天罡给崔榣木种了酆都的阴阳鬼术,如果不……是会死人的。当时风姑娘和崔榣木一起被关在地牢中……”
南尘大惊,他感动一阵锥心之痛!他喃喃地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逼她?”
赵元永摇了摇头:“风姑娘是我送下地牢的,我也是事后方知……如果早知道风天罡的意图,我决计不会送她下去的。我也想不明白风天罡要干什么,也许他真的是疯了。”
陈南尘闭上眼睛,不愿多说什么。赵元永道:“陈大侠,做大事的人,不该役于情……放下,也许对你们三个人都好。”
半响,陈南尘道:“我先告辞了。”
赵元永知道,他还是会去看风青女。可是这次,他没有阻拦。他没有告诉陈南尘,门阳谷的邪功叫做情深不寿!
陈南尘一路奔走,其实他原本是很想让青女与崔榣木成亲的,崔榣木真心爱着青女,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呢?可是陈南尘情不自禁地难受,他想着:“青女,你现在怎么样?”就这样,他一路跑到了久居客栈,不顾一切推开客栈大门。
而青女,他心心念念的青女,此时就站在院中。她在看到南尘前,眼睛里还是平静的,可是下一刻,她怔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接着眼泪就簌簌流了下来。
南尘感到一阵揪心的痛,他上前拥住青女,柔声道:“青女,我的青女,别怕,我在这里,陈大哥在这里。”
青女什么也没说,良久,青女挣脱了他温暖的怀抱。她看着南尘,轻轻地道:“大哥,让我永远记住你的模样。”
她平静的有些可怕,陈南尘突然感到极大的不安,他几乎发抖着哀求道:“答应我,好好活着……”
青女温柔地笑了笑:“大哥,我会好好的活着,你也会的,是不是?尽管我们不能在一起……”陈南尘看着青女,他哭了!
青女为他拭去泪水,说道:“大哥,我不救表哥,他会死的……而我现在更不会轻易寻死,为了你,也为了我表哥。我怎么忍心让他一生活在痛苦之中?他只是爱我,那有什么错呢?”
陈南尘柔声道:“青女,跟崔榣木回去,要开开心心地活着,不要牵挂我。相信我,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你开心我就会开心,你悲伤我也要悲伤。”
他心里想着:“如果我死了,我的魂灵也要守护你。”
青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可是,等这里的事办完了,你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不要那么孤单的活。”
陈南尘想了想,说道:“青女,我曾经在姑苏城外的破船上住了半年,那时候我穷困潦倒,看尽世态炎凉,可是每天晚上,当我听见从那寒山寺上传来的钟声,我就会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孤独……”
青女静静地听着,南尘继续道:“太湖梁间别苑附近有一座寺庙,若我还活着,我会去那里撞钟,如果有一天,你听到有人五更天撞三声钟,那个人就是我。”
青女道:“好,我等着,你一定要去!”
陈南尘道:“一定,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可是你要听仔细,因为我只会撞一次,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青女怔住了,南尘柔声道:“青女,崔榣木真心待你,不要辜负他。”
青女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她道:“大哥,你的衣服破了,以后别穿这件了。”
陈南尘低头看了看,他说:“这是我最爱的姑娘亲手缝制的,我要永远穿着。”
秋心走过来,向陈南尘行了一礼,道:“奴婢秋心,见过陈大侠。”
陈南尘勉强笑了笑,道:“秋心姑娘,你好!你们二爷呢?”
秋心道:“二爷出去了,吩咐奴婢见到陈大侠,务必留住。请大侠保护小姐,直到二爷回来。”
陈南尘奇道:“崔二爷去哪了?”
秋心道:“二爷没说,只交代小姐会有危险。”
南尘心中奇怪,他看向青女,青女摇了摇头道:“我适才在屋内,没有看到表哥。”
南尘问道:“青女,适才赵元永传功给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青女奇道:“传功?我并不知道啊。”
南尘抬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脉象,说道:“我知道了,青女,并无大碍。”
他看向城西,只见火光映天,不禁皱了皱眉头,暗想:“轩辕兄在废宅外埋伏,莫不是与对方交上手了?”
正自琢磨,忽然听得衣物破空之声,但见两个蒙面人从墙上飞下,直逼向风青女。南尘临空一掌,拍在一人身上,那人吃痛,滚落在地面。南尘移步到青女身前,与另一人正面交锋,两掌相对,“腾”地一声那人受力向后飞去,随即双脚挂住石柱,落定。陈南尘却纹丝不动,便在一招之间,南尘已知对方功力不高。
他护住青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石柱旁的蒙面人朗声道:“陈教主!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南尘一惊:“教主?你是……”
那人冷笑几声,道:“难道阁下当了川中九派盟主,就忘了自己曾是天一教的教主了吗?”
陈南尘听这声音耳熟,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一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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