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有关山雪剑,虽然水幕中的次世界与此地相隔百万里,但关山剑出天地动,一声剑吟,虽无声,亦无光,却令所有观战者头晕眼花。
云勾石也动了,他双掌蒙蒙,那一瞬,他脚下那广阔的大河汪洋骤然蒸发,整个世界都被白蒙蒙的云雾所笼罩,若不是透过百万里依然可以感觉到的阴狠杀气,那么眼前的一幕该是多么的平淡祥和啊!
就在祖殿众人万分紧张的注视着这场战斗时,亿万里外,不知是哪一方大界,也不知是哪一处高山,山顶平坦,阳光明媚,阳光下有一名白须老者,老者在打着瞌睡,花白的胡子随风微颤,他身后,是几进错落的竹屋,许是年份久远,竹屋已然破败。
陡然,那老者睁开朦胧的睡眼,抬头看着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惹人愁?
对着绝美的山水,老者却骂了起来:“孔二愣子,你个懒王八犊子,快给我滚出来!”
一名十八九岁的腌臜少年撇着嘴、斜着眼、面带不爽的丛竹屋里缓步走了出来,“你个糟老头子,不睡觉喊我干嘛!说好了的条件,现在喊我出来,拿银子来!”
“银子,银子,这个。”老头怂了,但即时又雄起,“这不是正在赚吗?!那边,关山烂剑又跟人打架了,快记下来,明天发成书,分你三成!”
“五成!”少年仰头不屑道。
“四成!”老头瞪眼。
“七成!”少年瞥着老头。
“五成!”老头嚎叫。
“成交!”少年得意。
“我。。”老头吹胡子瞪眼睛。
少年不管他,从他那脏兮兮的衣服里掏出一本皱巴巴脏兮兮的草纸,拿出一杆分了叉的毛笔在嘴里舔了舔,翻起眼皮看向万重空间之外的战场。
“大摩云掌?烂招也要我记?!”少年嘀咕一声,握着笔杆开始飞快的书写。
“烂就烂了!别让关山度赢那么早,不然字数不够,卖不出好价钱!”老头捻着胡子猥琐道。
少年撇嘴,“你个糟老头子!”
。。
圣元历十万九千四百八十三年,诸天阁记:关山雪剑与云族族长战于灵墟界。
“大摩云掌!这是我族七大绝技之一啊!”有云族少年振奋道。
“族长威武!打倒关山雪剑!”
“蠢货!”梦烟云一声轻语,然后偷眼看向苏艾。
苏艾好像没听见,他看着灵墟水幕,虽然看不清其中二人的战况如何,但他依旧是不眨眼睛的看着。
灵墟界内,云雾之中,云勾石双掌交错,瞬息万道残影遍布其上,陡然,充斥天地的云雾在刹那之间化作无穷无尽的绵绵掌影,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全方位的将关山度包围其中。
云影闪烁,五指横飞,有那未曾围上的云掌撞在山巅,山石化作齑粉;落于大地,厚土分崩离析。
大洋在云勾石挥掌的那一刻便骤然干涸,亿万水族全在一刹那间向着海底的山石撞去,血花四溅,死伤极重,有那胆大的龙族探出头来,结果下一瞬便被乱飞的云掌打成了一片血肉,炸开在云雾之中,成了一朵绚烂的血花。
关山度没有被打成一片血肉,因为他是大能,是半步至尊,更因为他手中有剑,一剑足以!
云掌袭来,雪白的剑亮了,只是一挥,三尺长的光剑化为了万丈,他没工夫去理那些云掌,他所瞄准的,只有云勾石。
一剑破空,碎裂的空间残片如碎掉的玻璃一般消失在黑黝黝空间裂缝里,云勾石心惊,同为不灭上境,他不曾想到自己与关山度之间竟有如此之大的差距!
“云域!”
云勾石害怕了,他大喊二字,天地变了,仿佛这天成了云的天,大地成了云的大地,而云勾石,成了这天地的主宰,他要有光,便有光,他要关山度死,关山度便得死。
“领域吗?”关山度咧嘴,“不堪一击!”
“大言不惭!狙杀!”云勾石冷哼。
道道长矛凭空而出,紫红色的电芒在茅尖上若隐若现,仿佛下雨了,不然为何入耳的声音是如此的淅沥?
“杀!”
云勾石大手一挥,无数道长矛投向了关山度,看着那毁天彻底的电芒,云勾石的嘴角露出阴笑,但他还笑完,一团火球瞬间膨胀了数万里,黑焰、雷火、冰箭、滚雨混杂在其中,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横掠而来。
“不好!”云勾石双目圆睁,他身处领域之中,自然可以瞬移千万里,他躲开轰然而起的巨大雷火球,看着千万里外的一片狼藉,大笑着,“关山雪剑,不过尔尔!”
“杀你!够了!”凛冽的声音骤现在云勾石脑后,竟是关山度!
冷汗在云勾石鬓间流过,他吓的肝胆欲裂,来不及回头便急速掠出,他想逃,但他不知道为何要逃,大约是吓破了胆,毕竟那样的杀招都不能伤及关山度一丝一毫。
“跑得了吗!”关山度冷笑,他的长剑挽出几朵剑花,“关山难度!”
一声大喝,关山度手中长剑一指,云勾石面前,竟然突兀的耸立起一处雄关来,那山是那样高,仿佛怎么飞都不可飞越,关卡是那样的坚固,仿佛天地崩碎了它依然能安然无恙。
“不好,关山度要赢了!”亿万里外,观战的老头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知道啦,越老越啰嗦!”腌臜少年不耐应道,手中毛笔轻轻一划,一道不可见的金芒从笔尖飞出。
灵墟界内,云勾石大骇,高山欲倒,雄关欲崩,所有的一切都要砸向他,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弃子,天不收地不要,并且逃不掉。
云勾石心急如焚,“雨卷天地!”
青天抖了抖,无尽的白光自他掌中迸出,终于延缓了头顶雄关崩塌的趋势,但,那山依旧在慢慢的砸下,它太重了,重到连不灭大能都支撑不住!
眼看云勾石就要葬身山下,灵墟水幕之外却是一片死寂。
“族长要败了!”有人震惊。
“怎么可能!”有人不敢相信。
“族长要败了!”有人惊喜。
“好啊!”有人暗暗振奋。
苏艾的手指攥的发白,他不想让云勾石如此轻易地死去,那太便宜他了。
化天台上的其余几位大能也是提心吊胆,他们不过是不灭下境,即便是冲进灵墟,加起来也不够关山度一招收拾的,人都是有私心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作壁上观,保存实力。
山峰渐倒,雄关渐塌,就在云勾石行将就戳之际,一道金芒落在山上,天崩了,山碎了,屹立千万年的雄关化为了飞灰。
关山度嘴角溢出了鲜血,他有些惊讶,望向头顶破碎的天空,“明人不做暗事,那位至尊暗下黑手,还请明言!”
天无言,地无声,祖殿中却沸腾了。
“至尊出手,至尊出手,云端又有至尊庇护啦!”
“哈哈,还怕梦城怎的!”
“难道是老祖?!”大长老瞠目结舌看向几位长老。
“不好说,不好说!”
看着穹顶外的空间,关山度抹去嘴角的那丝血迹,“云勾石,算你走运!”
云勾石喘着粗气,挽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天地又恢复了平静,云雾化作的大水,几息之间又填满了海洋,不过蔚蓝的海水却被染成了血红。
但云勾石怎么会在意这些,他心中狂喜,竟然有造化至尊出手帮他,这是何等的造化!何等的造化!!
看着跳出水幕的关山度,云勾石冷哼一声,他再无忌惮,眼睛又长在了头顶,得意洋洋的负手走出水幕!
“都是你!都是你!你个王八犊子!”亿万里外的山顶,老头跳脚大骂,“我让你随便帮帮那云端族长,你却下了这么大的手,这下好了吧,关山度吓跑了,这本书我们还怎么写!钱怎么赚!!赚不到钱你还有脸让我给你发工钱吗?!!!”
“糟老头子你还有完没完!我下手很有分寸的,都是那云勾石,关山度都受伤了他也不敢下手,真他妈没种!啊啊气死我啦!!”
腌臜少年说着说着也跟着跳了起来,他抓起毛笔,冲着天际狠狠一划,下一刻,刚刚从水幕中笑眯眯的走出来的云勾石被一道电光击倒,骤然间衣衫褴褛浑身焦黑,缕缕青烟从他发根中窜出,不知死活。
“族长!族长!”
“是那位大人出手!我云端向来本份,何曾冒犯过大人,还请明示!”
大供奉凝重的朝着虚空大喊,但并未激起任何回应。
苏艾冷眼看着被打成重伤的云勾石,背起母亲的遗体,坚定地迈出祖殿大门。
大长老喉结动了动,忍住了快要出口的喊话,他只得焦急的看着苏艾走出祖殿,再无回头。
斩草必除根,那怕这株草的根系已然渐于死亡。
大长老眼神狠辣,绝不能让苏艾走出千万里方圆的云端!他招了招手,五长老立即附耳上去,短暂交接,五长老惊疑不定的在围上来的人群中隐匿。
红叶点点,在丝丝云雾间穿梭,最终飘落在谁人脚下?
苏艾看着落在脚面上的枫叶,怔了一瞬,他抖掉树叶,迈着虚浮的脚步,坚定地走向石道的尽头。
梦烟云面含关切,似是不忍,但终究只是张了张嘴唇,没有多说什么。
“这废人,上辈子真是走了****运,竟然有烟云郡主这样的未婚妻!”
“哼,恐怕烟云郡主也治不好他那绝症吧!”
“绝症又如何?若我能一亲芳泽,哪怕立时死去我也愿意啊!”
梦烟云脸色渐冷,她侧头看向一名少年,此时殿外的万千人都在窃窃私语,或嘲弄,或嫉妒,或不屑,但一切话题的源头都是冲着苏艾而去。
但就在如此噪杂的环境中,梦烟云竟也能分辨出是何人对自己不敬,如此功夫如此境界,实在是远超同龄。
梦烟云右手一挥,那说话少年的脸上便多了一个大大巴掌印,那少年一声哀嚎,满嘴白牙就此喷出,然后,整个云端安静了。
祖殿在背后远去,但苏艾却不曾回头哪怕留恋的看上一眼,梦烟云或许知道,苏艾对这个地方已无任何怀念,有的,只有失望与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