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命有多长?佛说,只在呼吸之间。每次你闭上眼睛,再睁开,你发现你还会呼吸,那么,你还活着。
我还会呼吸,呼吸着空气中浓浓的药水味儿,我坐在一间淡蓝色的单间里,门窗都上了铁条,我糊涂了,这里是监狱还是病房?低头看看身上的竖条号服,上面赫然写着“青山医院”,再看床头的病历卡:
“姓名:罗小山 籍贯:江西南昌 病症:妄想症……”
江西南昌的罗小山是谁?我不认识,但病历卡上的照片分明是我,是前几天金小铭帮我拍的护照标准像。
真讽刺,我送人来香港治疗精神病,自己却成了病人。我仔细回想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看来,我对那个香港警官的不信任是对的,假如那天——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天了,我多跟他说上几句话,也许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床头柜上有水,我喝了一大杯,脑子里开始翻阅曾经读过的相关书籍,《古拉格群岛》《飞越疯人院》《渡过愤怒的河》……所有关于精神病医院的小说都告诉我一个事实——只要你被送进这样的医院,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
当病房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平躺下来,闭上眼睛。我从假疯子金小菊那里学到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装疯不如装睡。
接下来的四个多月,我以最积极的态度配合医生“治疗”,除了偷偷把药物从喉咙里抠出来受过点儿苦之外,我没遭遇过更厉害的折磨。我依靠背诵过去阅读过的书籍,支撑了下来。
四个月后,我第一次被院长召见。
“罗小山,你有没有与家人联络的方法?”院长问我。
我摇头,再摇头。
“唉,你的家人已经两个月没给你付住院费了,我们不能再留你了。”院长叹气的声音比较有人情味儿。
真的?我心中一阵狂喜,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医院证明你无社会危害的治疗结果证明,还有你的身份证和五百港元,我们只能帮助你这么多,出去之后,你可以去找社会福利机构帮忙联系你的家人,我可以派车送你到福利机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