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冥之雪之中的笑脸,那院子中侍弄花草的认真,彩虹之阶上的坚韧,第一次叫他师父时候的调皮,悔改认错时的泪,当时自己断琴之时她脸上,那丝不可思议的目光,三拜之时的毅然决然,广场之上的不加理睬.
忽然,慕云飞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便是哭了,最后,却是泪流满面……
“今日,是她的忌日。呵呵,有点巧合的是,今日也是八年之中她所过的生日。”慕云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不用回头,便知晓,那时玄素的声音。
慕云飞没有答话,现在的他已经和死了差不多了,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梦到她在逼问自己,“我死了?你可有过后悔?”
每每至此,慕云飞却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硬是从梦中转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正常的活着,可是那些事情,却是想一想都会心痛。
他也问过自己,你后悔吗?
他对自己的回答是,我后悔!
“其实,云飞,你终是太为执着了,大爱本就是由你我之爱构成的,为何要去为了那些个遥远的东西,却是失了根本?”玄素叹道,“苍生从未逼过她,苍生也从未逼过你,终究是你自己逼了她,伤害了她,也是伤害了你。”
玄素说完,并没有多在这里逗留,这里有着太多雪儿的回忆,他承受不住。
慕云飞听完了玄素的话,他何尝不知是这般,可是却是自己欺骗自己,不肯去承担雪儿的死,这般明了的摆在他的面前。
慕云飞终究是承受不住。
“哈哈哈……”慕云飞仰天长笑,已是疯癫。
痛……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放佛被人一根根地打断,又一根根地接上。昏迷中的慕云飞迷迷糊糊地想着,怎么会这么痛呢?
从未有过的剧痛使昏迷中的慕云飞稍稍清醒了一些,可是眼睛却仍然睁不开,全身上下的肌肉此时都已经不再听他的使唤。
慕云飞记得,他因为无法接受自己亲手杀死雪儿的事实,而从朝阳峰一跃而下,那朝阳峰乃有万丈之深,自己虽是仙身,却也仍承受不了那万丈悬崖的冲击,他此时应该早已经粉身碎骨,魂魄散尽才对。
莫非,自己已经到了冥界?可是,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那便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也不会这样地痛苦。
雪儿……即便是到了冥界,这里也没有他的雪儿。他的雪儿,早已经被他亲手葬送……
慕云飞在昏迷中,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从紧闭着的双眸下缓缓流过。
慕云飞心中一震,那温热的触感那么熟悉,是……眼泪。
自己竟然在昏迷之中流下了眼泪。慕云飞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的复杂,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竟变成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了下去。
“哭够了就睁开眼睛吧,你也是时候醒过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从慕云飞的耳边传来,使慕云飞从悲伤中缓缓清醒了过来,有些愣怔。
难道自己被人救了下来?
慕云飞简直想要仰天大笑了,自己每日都活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现在,他竟然连自我了断都做不到。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报应么?是雪儿对他的惩罚么?他亲手杀了他的雪儿,所以便要落得这样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慕云飞从悲伤中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救了他。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素雅洁白的天花板,然后入目的是一间简陋,却不失整洁与素雅的一间小屋,坐在慕云飞床边的,正是一个道骨仙风的白头老道,此时,正捋着胡子,目光中带着沉思,垂眸定定地看着慕云飞。
“前辈……”慕云飞勉强张开口,嗓音极其嘶哑,对着那白头老道欲言又止。
那白头老道对慕云飞摆了摆手,上前拽过慕云飞的一条胳膊,疼得慕云飞倒抽一口气,疑惑不解地看向白头老道。
白头老道伸出手,探向慕云飞的脉搏,沉吟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体仍然有些虚弱,还需再调养一段时日才是。”
慕云飞艰难地用另一只胳膊撑起身子,忍着剧痛,问道:“前辈……可是你救了晚辈?”
那白头老道自顾自地放下了慕云飞的胳膊,转身走到了小屋里的一张圆木桌前,抽出一张宣纸,只见那本来空白一片的宣纸上,竟缓缓地显现出了黑色的字迹。
慕云飞重伤初愈,法力尚未恢复,无法看清那宣纸上显现出的字是什么。
那白头老道运气真气,将那张宣纸隔空传送到了小屋外面,又用内力说道:“小童,你照着这张方子,去山上采来这些药材,煎好了以后送到喂这位公子服下。”
慕云飞这才知道,那宣纸上竟然是给自己调养身子的药材。
“前辈……是您救了晚辈?”慕云飞见白头老道已经坐在了圆木桌前,正倾手自斟自饮的,慕云飞不禁再一次问道。
“哼。”那白头老道淡淡地瞥了一眼慕云飞,冷冷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慕云飞并没有生气,毕竟自己不知昏迷了多久,给这位前辈不知填了多少麻烦,从那样的万丈悬崖跳下来,想必伤势定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程度,这位前辈却仍然相救,单单是这份大恩,慕云飞便对那白头老道万分感激。
“前辈……我从那朝阳峰上跳下,分明是一心求死,前辈又何苦费心竭力地救治晚辈……晚辈乃是一心求死之人,无以为报前辈的救命大恩。”慕云飞苦涩地对白头老道说道,想起雪儿的死,慕云飞真的再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你若是真的一心求死,等你身子大好之后,再上到朝阳峰再跳一回那万丈深渊便是,到那时,贫道定不会再费心救你。”那白头老道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悠悠然对慕云飞道。
慕云飞一时情绪低落,垂着头,不再言语。
那白头老道见状,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冷冷地道:“我竟不知,在我离开青云门的这几十年里,我的后辈竟然如此地不争气,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整日只想着死啊死的,真真是青云门的大不幸!”
慕云飞大惊,急忙问道:“前辈……您刚才可是说,您以前是青云门的人?”
那白头老道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捋了捋胡须,道:“不错,贫道以前是青云门的人,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祖才是。”
慕云飞挣扎着要从榻上下来,给白头老道行礼,那白头老道却是看穿了慕云飞要做什么,摆了摆手道:“我如今已经不再是青云门的人,我只是一介隐士的老道而已。”
慕云飞道:“即便是不行后辈之礼,晚辈也要拜一拜前……师叔祖才是,师叔祖救了晚辈,如此大恩,晚辈感激不尽,可笑晚辈却仍有求死之心,惭愧,惭愧。”
那白头老道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贫道虽然隐居在这朝阳峰崖底,却也并不是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你的事情,贫道也是略有耳闻,说到底,只是一段孽缘罢了,你有今日此举,其实,也怪不得你。”
慕云飞的脑海中又回想起当日莫雪的身子在空中爆裂,化成一滩血雾的凄惨场景,不禁悲从中来,低下头,闷闷地不做声。
那白头老道捋着胡须,看着慕云飞垂头丧气的沮丧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心中叹道,孽缘,孽缘啊。
“还没有请教前辈名号。”慕云飞勉强整理了一下悲伤的情绪,抬起头,对白头老道说道。
“贫道只是青云门中的一个无名之辈,小小名号,不说也罢。”那白头老道又是微微摆了摆手。
“不,晚辈承了前辈的救命大恩,理应铭记前辈的名号才是。”慕云飞坚定地对白头老道说道,表情十分严肃。
那白头老道见慕云飞坚持,且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号,也就不再推辞,开口道:“江湖人都称贫道为玄玉真人。”
慕云飞一听那白头老道的名号,心中也是一惊。暗道:这位前辈莫不是就是多年前那场大战中已经消亡了的玄玉真人?
那玄玉真人见慕云飞的眼中情绪惊疑不定,不禁面上也带了一丝笑意,缓缓道:“你猜的不错,贫道正是几十年前,本应该已经死了的玄玉真人。”
慕云飞心中又惊又喜,道:“原来前辈并没有死,那不知前辈为何没有回青云门,而是任由外界宣布您的死讯?”
玄玉真人淡淡地瞥了慕云飞一眼,道:“现在正逢乱世,几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是整个天下的浩劫,贫道一直都在暗暗掐算天机,天机虽然难测,但贫道这些年的掐算。
也终究悟出了一些其中玄妙,这天下,还会有一场更大的浩劫,只是贫道虽然身为真人,却也不能窥得天机太多,所以,贫道只好在那场大战中诈死,来躲避那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