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枫,顾名思义,由岩石而成的枫树,但其实,岩枫只是一般枫树的一种变种。这种变种枫树能够将土壤中的岩石成分用根须吸收后,并将这些岩石成分重新覆于枝干表面,形成岩层,看上去犹如岩石做成的枫树一般,可观赏度相当之高,当然,与之成正比的还有他的稀有性。
但如果说岩枫是极品的话,那耀晶岩枫就是极品中极品。耀晶岩枫不仅能够吸收土壤中的岩石成分,而且能够吸收土壤中的晶体,然后将这些晶体从枝干处的岩层中重新长出来,因此整棵枫树看上去,如同一棵嵌满晶体的岩枫,璀璨夺目,其价值可想而知。
当然,洛炎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枫树,只是从师父的口中听到过这种枫树的存在。毕竟,这种稀世少有的变种是可遇不可求的,加之近几年轱辘河河水的品质下降,遇上耀晶岩枫已经是很多村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若真是耀晶岩枫,那么全村万人空巷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洛炎跟在陆先生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的西北方向赶去。
花都东界千丈山南麓落辉瀑布附近
哗哗啦啦。
一到了落辉瀑布附近,就总能听见潭水被上方倾斜而下的水抨击的声音,激起的水汽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隐约的虹光,落辉瀑布因此得名。而这里,也是轱辘河的源头。
只是现在,水汽夹在萧瑟的夜风中,迎面袭来,微微有点凉意。
夜幕中,两颗跃动的火焰一上一下地移动,而离瀑布不远处,则是一大团的火焰聚集着,驱散着四周的黑暗。
洛炎和陆先生举着火把,开始放慢脚步,朝着大家伙走去。
村民们这会儿正围在一处山坳处,殷切地朝山坳里面张望着,也没有注意到洛炎和陆先生的到来。洛炎借着人缝一点点往里面靠近,直到走到了人群的中央才发现,这山坳里,竟然有一个洞穴。
洞穴入口不大,周围还被各种藤蔓植物覆盖着,隐蔽性极好,而此时,里面隐约有微弱的火光扑闪着。
洛炎看着洞穴心想:看样子,那棵耀晶枫树就下面了,说起来我也没见过什么耀晶岩枫,要不我也……
突然,洛炎的后脑袋“咚”的一下,打断了洛炎的心思。
“哎呀,谁?”
洛炎摸着头猛地一转身。
“师……师父……”
洛炎身后,一个身形佝偻,极为矮小的老人正冷冷地看着洛炎:“你还知道叫我师父?”
“那个,下午……”洛炎刚才在村口的时候,本来还想了个差不多的借口,现在可好,被师父这么一敲,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下午,我……”
“好啦好啦,别编了,回来就好,下回注意了。”大事在即,师父也没必要过多的追责什么。
“嗯,知错了师父,还是师父对我好。”说完,洛炎讨巧地一笑。
不管怎样,洛炎都不敢在眼前这位身高还不及洛炎半身的师父面前有半儿放肆,毕竟,自己的命,是师父给的。
洛炎是个孤儿,更准确的说,是个弃儿。按师父的说法,洛炎是顺着轱辘河漂下来,被路过的博尼听到啼哭声,发现的。是真是假,洛炎也从来不敢查究,毕竟打从记事开始,是眼前这个瘦小的老头子一点点照顾自己长大的,所以在洛炎心中,师父早已成了这个世界上至亲至近的人。
这时,洞口有了动静,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笑寒的弟弟,笑雪。
待完全爬出洞穴后,笑雪看着师父:“博尼大师,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耀晶级别的岩枫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挖么?”
师父,大家更习惯尊称他为博尼大师,是枫叶村唯一一个可以运用“气”将枫树连根出土的人。遇到一般的枫树,只要将少量的“气”运送到土里,根系周围的泥土就自然会全部散开,枫树就能轻而易举地出土,而保留枫树良好的造型不被破坏;遇到岩枫的话,就需要将“气”运到枫树表面岩层上,利用枫树自身将根系周围的土壤拨开,这对掌握“气”的功力要求更高了一点,但对博尼来说,绝非难事。
对枫树移栽独到的功法,加上和蔼可亲的性格,博尼大师在枫叶村人们的心中有犹如精神领袖般的存在,尊尚的地位不可撼动。
只是遇到这旷世一遇的耀晶岩枫,博尼也犯难了——低等级的山岩之气,是无法运到高等级的晶体上去的。
挖,就破坏了枫叶的整体性,价值上就大打折扣:不挖,这钱就长在这里,谁也拿不到。村民们一筹莫展,皱着眉头看看洞穴,又看看博尼。
而此时,博尼拄着拐杖弓着背,同样皱着眉头,心里却盘计着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会是晶体?千丈之山南麓这一带,可不是个蕴藏晶体的地方。
这事,有点意思!
想到这,博尼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洛炎说道:“炎儿,我腿脚不便了,你背着我下去看看,我倒要见识一下这棵耀晶岩枫,笑雪,你也跟着我一起下去吧。”
笑雪“嗯”了一声,便擎着火把再次下到洞里,在前面照路。洛炎一听是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便一下子蹲在师父面前,还没等师父坐稳,“噌”的一声起来,小跑着往洞里走去。
“慢点慢点,我的小祖宗哎,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博尼轻责了几句之后,三个人的身影便一点点消失在了洞穴的漆黑中。
洞穴整体朝下,但是下潜的坡度不大,走了一段路之后明显能感觉到山洞较入口处收缩了不少,但走路通过还是没有问题的。这里的岩壁上开始向外渗出了水来,汇聚成涓流,沿着山洞的走向朝更深处流去。
一路走,博尼一路抬头观察着岩壁的山体构成,很显然,这里的山体还是南麓一带常见的岩石构成,主要以各种岩石为主,并没有太多的晶体呈现在其中。
拐过一个折角后,洛炎突然停住了脚步,博尼身子向前一倾,同时目光朝着正前方看去。
幽然的荧光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三个人的脸。
眼前的这颗枫树并没有想象中的枝繁叶茂,但是,不得不说,在各色的晶体嵌于之上,配合枫树自身发散的微弱幽光之后,折射出的幽光竟变幻成各种五光十色的妖异光彩,照得整个洞穴空间内焕然如仙境。
“不愧是稀世罕有啊,太漂亮了!”声音不会骗人,博尼言语颤抖,震撼之情表露无遗。
而此时的洛炎,情况更是不济,道道精光又……
“快,走过去看看。炎儿!洛炎?”博尼用拐杖杵了杵洛炎,这才让洛炎回过神来。
出了拐口,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山洞的尽头,而是在类似于滩头的地方,这个滩头处的整体空间不大,附近岩体的分布程度深浅不一,有些地方被火把照亮,而有些地方,还隐蔽在黑暗之中,涓流在耀晶岩枫旁边的低洼处再次汇流,形成一条地下河的规模,流向更下层的洞穴。
而这棵耀晶岩枫,就长在这一片滩头上。
近距离再观察这棵岩枫,细节之处更为动人——枫树表面的岩层聚集程度不一,凹凸不平的表面犹如隆起的山体和低洼的谷底,各色晶体也并不是细小的分布着,而是整块整块犹如鸡蛋般大小镶嵌在岩层上,搭配着岩层表面的奇特造型,无比瑰丽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荧荧的微光笼罩在枫树四周,叫人看着如痴如醉。
刚才从上面下来的几个村民,此时围在枫树四周,所有人的眼神里无不透露着一种敬畏之情。
“博尼大师,现在该怎么办?”笑雪问道。
“哎,这么稀罕的一棵树,就不是钱的问题,你们说,挖了多可惜啊。”有村民小声道。
“可是,不挖怎么办,我们这论功法博尼大师最高深,论体质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山岩体质,连博尼大师都没办法,我们又能怎么办啊?总不能让这么好的一棵树永不见天日吧!”
“那我们可以守着这棵枫树,到时候让晶质体质又懂移栽的人帮我们来动土啊。”
“帮?你确定会帮,恐怕到时候都占为己有了,依我看,还是先下手为强,现在就挖了他,到时候加工精细一点,价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问题还是绕到了钱的问题上。
“可是……”
分歧的声音,很快便沸腾了起来,盖过了附近湍急的水流声。
纷乱之中,却见博尼慢慢弯下身来,一点点挖开枫树底下的土。
博尼奇怪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乱哄哄的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
“博尼大师,你确定要挖么?”笑雪见势问道。
“不,先等会儿。”只见博尼将手掌张开,摁在枫树底下的滩土上,双眼微闭,神情一下子专注了起来。
很快,一股白色类似于蒸汽的“气”开始慢慢地从博尼大师的周身散发出来。
“快看,是岩气!”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虽然这并不是博尼大师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运用岩气了,但是每每看到实体化的“气”,总能让人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
不一会儿,涌动的岩气已经盘旋在博尼大师的周身,有了一定的规模。如丝如缕般的白气悠然地流动着。
突然,博尼大师张开的手掌再次用力,飘然的岩气全部如同针尖,齐刷刷地被注入了耀晶岩枫底下的土中。随着岩气的注入,周围的土壤像有了生命一般,飞速地朝外散开,顿时,耀晶岩枫底下的土层便可一览无遗。
晶体,无数的晶体,谁也没有想到,这棵耀晶岩枫的底下,竟然蕴藏着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晶体,这些晶体被集中地镶嵌在晶质的土层中,随着岩枫的根须的汲取有规律地一明一暗,乍看之下,犹如双足伫立在一片浩瀚星空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且不说这些多晶体的价值之高,光看着这场景,每个人都有一种仿佛置身于梦境的感觉。
看着看着,洛炎发现了什么,低下身子对着师父低语道:“师父,好像不对劲啊。”
“嗯,你也发现啦。”博尼大师神色凝重地说道。
只见这岩枫底下的晶体并不是规则的分布的,靠近滩头一侧的土层中几乎没有晶体,所有的晶体指向靠近山体的一侧,一路铺过来,犹如一条用晶体铺设的路。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疑惑的气氛开始弥漫开来。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洛炎疑惑道。
“不知道啊,我刚才移土只是想看看这土里的晶体含量如何,只是没想到这晶体的分布竟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样子。走,咱们沿着这条晶路过去看看。”
“嗯。”说完,洛炎再次背起师父。
博尼大师再次运气,然后将双掌轻轻摁在洛炎的脑袋上,只见岩气一点点从洛炎脑袋注入。洛炎凝神屏息,感知着体内的岩气。虽然师父传输的只是普通的岩气,但是六阶岩师的功法可是不容小觑的,道道岩气犹如洪流,从洛炎的天灵盖处倾斜而下,澎湃而充满张力的劲道让洛炎运起来有点吃力。但还好,博尼大师也不是傻子,只用了三阶岩囚的功法,来配合洛炎现在的能力。
慢慢的,岩气在洛炎体内稳定下来,由洛炎的脚底注入到土层中。
洛炎一步一步沿着地表下晶体的走向走着,每走一步,脚下的土便会四散而走,只留下高等级的晶体层。
不一会儿,洛炎就走到了洞穴岩壁边上了。再回头一看,二十米开外的岩枫底下的晶体一直延伸到洛炎的脚下,整条延伸带的宽度不到两米,简直就是一条“晶路”。
博尼回头看看,又回头看了看眼前的岩壁。
“看样子,问题还是出现在这块岩壁上,炎儿,靠过去一点,我试试能不能把这岩壁上的岩层给移开。”
洛炎微微上前了一步。只见博尼挽起袖子,搓揉了一下双掌,然后将双手合十,放在离自己额头大概一拳的地方。
白气萦绕于双手几乎是半分钟的事情,但是博尼并没有下手,而是继续运着气,像是等待着什么。
很快,萦绕在双手的白气便有了变化,一股带有山岩体质特有的青芒色的气开始一点点的替代掉了原来的白气。
欲移山岩,须用山岩之气。
虽然洛炎抬头也看不见师父运气的样子,但从周围空间中气流的乱象横呈来看,师父这次是动真格了。
待山岩之气完全涌现之后,博尼大师慢慢把合十的双手分开,此刻,急速涌动的山岩之气如同两团青火,在博尼的双手上燃烧。接着博尼一发力,将双掌推向岩层,双手上的青火像被吹灭的烛火一般一下子就不见了。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村民踮着脚看着那片岩壁。
岩壁没有任何反应。
博尼双手撑在岩壁上,正在喘着大气。
洛炎刚想发问,突然,一条巨大的裂隙开始从岩壁的顶端贯穿而下,裂隙崩裂之处,终于露出了岩壁之后的晶壁。很快,裂隙两边的岩壁如同两张幕布一般,哗啦啦地掉了下来,扬起一片尘土。
待尘埃落定之后,整块晶壁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不用多说,那璀璨程度丝毫不亚于耀晶岩枫。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一棵耀晶岩枫加上一口晶矿……”人群中开始爆发出充满贪欲的声音。
但此时,博尼看着晶壁,心里总隐约有种蹊跷的感觉。
且不说为何这岩壁附近会出现这么一块高密度的晶壁,就说这晶壁和耀晶岩枫之间二十多米的距离,这晶壁怎么会突兀地延伸出这么一段,还是说,这岩枫已经成仙,拥有了在土层中搬运晶体的能力?
此时,笑雪走了过来,张口攀谈的声音打断了博尼的思绪:“博尼大师,要不,我们还是把这棵耀晶岩枫挖起来吧。”
“先别急,我觉得这里的晶体有点不太对劲,要不今晚就先派几个人留在这里看守,等我明天下来仔细看看再议。”
“嗯……那好吧,我这就让……”
话音未落,笑雪突然不说了,一脸惊恐地看着洛炎和博尼大师的背后。
洛炎和博尼看见笑寒惊恐的脸,愣了一下,同时转身看去。
这么一看,两个人顿时脸色都白了。
只见刚才博尼大师手撑着的晶壁上,此刻已经出现了一只如铜锣般大小的褐色的眼睛,那眼神极其邪煞,仿佛能看见地狱的业火在里面燃烧。
“快跑!”博尼大师马上回头对着大家喊道。
背后,完整的晶壁开始一点点地裂变,一点点地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