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壮汉冷笑一声,眼睁睁看着招式打过来,却并不闪躲,而是径直抓住范希的脚腕,接着一脚踹中他的胸膛,“还给你。”
“嘭——”这一脚,势大力沉的,狠狠地将范希踢飞,过程中还撞翻了两米外的一张饭桌,碗碟茶具什么的全部砸落下来,弄得满地狼藉。
“咳咳……”范希倒在地上,艰难地撑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手掌满是鲜血。
咬咬牙,他干脆不去堵伤口了,任凭自己的血一步步蔓延开来,迅速染红了大半个衣袖。
伤势愈加严重,持续带来近乎麻木的痛楚。
他微抬起头,感觉左手几乎没法动弹,固执的双眼直直望着强敌,依然没有一丝畏惧。
倘若不是眼镜戴得稳当,怕是早就被震掉了。
“小子,我劝你自个儿滚去医院吧,免得到时候血都流干了,那就太可惜喽……”带头的那个纹身男舔舔嘴唇,站在那里大肆嘲讽。
说罢,那帮人狂笑不已。
范希闻言,还是那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神色:“死就死,谁怕谁,大不了我做鬼也要拉你当垫背。”
“哟,还有力气说话啊?真是活腻了……”纹身男眼中寒芒掠过,收敛了笑容,“小壮,给他个痛快。”
“明白。”
壮汉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又补了一脚,力道不减,分毫不顾及对方的死活。
“咚……”现在的范希毫无反抗之力,再度被踢飞,后背重重地撞到饭店的墙面上,然后又滑落下来,像个会移动的沙包一样,只会挨打不会反击。
这次他没这么幸运了,耷拉着脑袋,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嘴里忍不住吐了口血,那副圆框眼镜也跟着往下掉。
但,尽管如此,他仍不服输。
范希呼吸有些困难,神情恍惚,颤抖着扶墙站起来,鼻梁上的眼镜歪向一边,嘴角的血迹也没来得及擦。
换作以前,他或许不会这么拼命,可现在不同,眼前这些目无法纪的凶恶之徒,要伤害他心爱的人和最亲的人。
纵然已无力抗拒,又如何呢?他一定会握紧拳头,坚持到最后。
“呵……你们若想染指她们,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曾经那个同学们眼中胆小懦弱的范希,而是为爱奋斗、为爱拼搏的范希。
或许,这句话的气场确实震撼人心吧,在场的人忽然都沉默下来,各有所思。
“表哥,你……你怎么样?我们……我们赶紧去医院吧。”一道心急如焚的女声从耳边传来,是合婉莹。
说着,她双手扶住范希。
也不知何时跑下来的,那张小脸上残留着泪痕,看到表哥这副虚弱的模样,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我没事。”范希吃力地摇摇头,喘口气,为了不让自己倒下来,伸手抓住她的肩。
现在左臂的伤,好像血流得慢了些,没有先前那么厉害。
合婉莹没再说什么,连忙帮他按住伤口上方的血管,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简易地包扎了一下。
还好,伤得不是太深,肱动脉没被刀完全割破,血流得不多。
不然的话,就刚才那几分钟的时间,便能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睡不到今晚的床了。
肱动脉,是腋动脉的直接延续,沿肱二头肌内侧沟下行,肘关节内侧可触及搏动,很容易暴露。
她是学医的。
这点急救小常识,不知道说不过去。
“小妞,这么心疼你表哥啊?怎么不来心疼心疼我呀?你看我头都破了。”黄发男双手抱胸,戏谑地笑着。
他早就缓了过来,只是一直在冷眼旁观范希被虐的情景。
“活该。”合婉莹看都没看他,对于这种人,她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呦呵,不求饶还这么硬气,信不信我把他打得骨头散架?”那个壮汉说。
“……你敢!”合婉莹转过头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瞬间变得可怕至极,整个人都变了似的。
声音里,充满着愤怒。
从小父母离异的她,幼年时祖父母过世,得到的关爱少之甚少,就这个表哥对她最好了,一直陪在她身边,像亲哥哥一样。
范希向来很宠她,想要什么只要他能给,就不曾吝啬过。
可如今,他为了保护她和她闺蜜林梦萱,明知不敌,还拼了命地去打这场架,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
不可饶恕。
合婉莹脸色发青,越想越生气,那双眼眸闪闪发亮的,像是烧着什么东西般。
而对面,重新坐下来的纹身男视若无睹,很猥琐:“告诉你们,只要今晚陪我们哥几个玩玩,嘿嘿,我就放过他。”
“死流氓,你……”
合婉莹正要破口大骂时,身后却有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表妹……”
范希喊着她,有气无力的,刚准备说些什么,但由于失血过多,突然昏了过去。
合婉莹反应过来,一边急切地叫着他,一边拍拍他的脸,手足无措:“表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我不准你死!”
这个时候,林梦萱走过来,帮忙扶着范希,柔声道:“婉莹,冷静点,救护车马上就到,他一定会没事的。”
她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看着表哥苍白得仿佛没有血丝的脸庞,心在狠狠地颤抖,仿若遭遇了晴天霹雳。
还记得那时候,上初一,她被学校里几个横行霸道的女生欺负,闻讯赶来的他,二话不说便挡在她身前,任凭暴雨般的棍棒打在身上,也没哼一声。
……
“好男不跟女斗,我从来不打女孩,要怎么样冲我来,别欺负我妹妹就是。”
“没事,妹妹别怕,我命硬,很抗打的。”
“流点血不算什么,只要你能开心,哥哥我豁出命都可以,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啊。”
……
眼泪,倏然滚落。
合婉莹什么也没说,又反复摇了摇范希,见他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紧绷着脸站起身,吼道:“混蛋,我要你们偿命!”
此时的她,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面部表情说不出的狰狞,几乎失去了理智。
听说,有时候女人发起怒来,比男人还可怕。
然而,正当局势愈发紧张时,外面却突兀地响起了警笛声,打破了这种古怪的氛围。
“大哥,怎么办?”壮汉揉揉拳掌,一点也不慌张。
“那就撤吧,今天没有事先给倪兄弟打招呼,”纹身男耸耸肩,又抿了口茶水,这才站起身往外走,“条子们爬得倒是挺快……”
“可是大哥……这几个人……你不准备带回去么?”黄发男满脸不甘愿。
“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难道你想被条子拉进牢房啊?那里面的伙食可不咋的。”
“不是有倪哥么?他可以靠关系帮咱们压下来啊……”
“切,没那么简单,你要是带走他们,还做些别的事情的话,就不仅仅是破坏公共秩序和打架斗殴了。”
“那好吧……”
……
合婉莹眨眨眼,看着那帮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听着越来越响的警笛声,脑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晕……”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不小心发飙了,唉,之前乖乖女的形象毁于一旦咯。
回头看看范希他们,却发现林梦萱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既不动,也不出声,“……萱萱,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林梦萱缓过神,干笑了笑,俏脸上的震撼仍旧没有完全褪去。
“真的假的?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前者松了口气,上前查看范希的伤势。
几秒后,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身穿警服的家伙们也挤进来,揪着他们问这问那的,弄得林梦萱只好如实招来。
至于合婉莹,过程中一直陪着范希,满眼的关切与担忧,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
隔壁,醉心酒家。
老鬼神情悠闲,夹了粒花生米送进嘴里,又呷了口白酒,吃得津津有味。
不时吧唧着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心。
他对面的徒弟则安静多了,凝眉沉思着,抿抿嘴,可没这个心情吃喝玩乐。
包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鸣笛声被完全断绝,坐在里面的他们并没有机会听到。
良久,墨冷羽才眼睛一动,直视着胃口大开的某人,说道:“老鬼,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岂不是没有一点胜算?”
“嗯……但不完全是。”老鬼摇摇头,桌上的饭菜又差不多被他吞光了,“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就有机会将近他。”
“呵,谈何容易……我能撑这十年就已经很逆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墨冷羽听了,自嘲地笑笑。
“……”老鬼沉默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包间里,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洋溢着沉重的气氛,只剩下老鬼那吞咽酒水的动静,以及彼此不安的呼吸声。
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沉默,老鬼少有地说了句安慰的话:“……别太灰心,凡事无绝对,说不定哪天有人能想到办法来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