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
少年白头。
这是每个人对墨冷羽的第一印象,目光初次接触到他,心中突然莫名有些震动,如果他们够八卦的话,对其过去的经历肯定很好奇,可能还会刨根问底的。
确实,这样的他,自从经历十年之前那场惨痛的变故后,总给人一种无法用文字和语言来表达的感觉。
说不清,却又道不明。
如果一切没有那么残酷,也许这个时候的他,依然会牵着她的手,在夕阳下漫步,在晨光中说笑,在时光里陪伴彼此……呵,世事无常,谁知道未来怎样呢?倒正合了那句古语: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慕思雨轻笑一下,看向墨冷羽,“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这位就是要转到我们班的同学,来,到这里做个自我介绍吧。”
说着,让开讲台的位置,站到一边。
转过头来,见到班里人一副默不作声的模样,依旧‘死死’盯着门口那个人,她忙打圆场:“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学!”
于是乎,墨冷羽在鼓掌声中从容淡定地走上讲台,扫视全场,友好地笑了笑,“我叫墨冷羽,今年十八岁,之前在龙临市第二中学就读,喜欢打篮球和散步,请多多关照。”
语气不卑不亢,挺有礼貌的。
不过,人多,脑子多,想法也多。这些鼓掌声里,有敷衍,有轻视,有欣喜,有无所谓……什么都有,就看你怎么想了。
有些一直“单身”,想和帅哥交朋友的女生,不自觉地露出花痴样,卖力地鼓起掌,似乎都忘记手疼是什么感觉了,异常热情。
就像餐桌上,出乎意料地,突然又送来一道美味佳肴,吃货们脸上的表情(咳,我就不多说了,请尔等自行脑补……)。
至于那些男同学,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恨的恨——本来班里男女比例就不平衡,搞得只有七比三,没想到又多了一个披着副好皮囊的“不速之客”,真是禽兽啊。
总而言之,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带点好奇,好奇的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为什么会在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转来,实属罕见。
除了某个人。
“……”萧若轩看着墨冷羽从自己座位前路过,没有说话,平时总爱多嘴多舌的他,出奇地很安静,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外面的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不再那么蔚蓝,乌云迅速聚积,悄然遮住太阳初显炽热的光,傲慢地俯视着大地,让气候有些反常。
奇怪,烟云市电视台的天气预报一向很准的啊,说好的一个星期全是大晴天呢?这才过了几天,怎么貌似要下起雨了?
站在高三教学楼前,某个衣衫不整的人微皱着眉头,抬头看看天空,一脸的不爽——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下雨天,郁闷死了。
伸伸懒腰,他不慌不忙地重新背起小背包,带着那几本书,一步接一步走进教学楼,动作十分拖沓。
脚上,仍然是那双有些褪色的人字拖,不知穿了几年,也不知有没有洗过。
……
倾月府。
满眼的淡紫色调,浪漫优雅,却隐隐间又蕴含着无止境的美好,让人们仿佛置身在梦幻般的场景,释放源于灵魂深处的想象。
它作为整栋别墅精彩至上,还不失贵气的主色调,几乎全被设计者赋予了女孩子那些细心与温柔的感觉,一丝一缕,构成了这样一个不同于都市灯红酒绿的唯美世界。
客厅里,到处洋溢着贤淑文雅的气息,设计师可真是别出心裁,而这么一想,肯定为了满足这位冷家大小姐的意愿,付出了不少心血吧?
特别是在其全方位的氛围渲染,与其它普通的房屋建筑截然不同,这些色彩的运用、衬托,或对比,附加了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同时,从这栋别墅的格调上,也可以看出她品位着实不俗,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什么样的环境下就有什么样的人。
至于总体的布局,虽极显奢华,但分毫不张扬。
冷青云仍旧是坐着的,姿势端正,挺直的腰杆犹如劲松,头上有些花白的发丝,却一直在给他依然年轻的脸庞唱反调。
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处理这个问题,觉得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有时候,若是贸然进行干预的话,反倒会使人表现做作,不那么值得信任。
开个玩笑。
如果他要去理发店逛一逛,那些有名气,或是没名气的师傅,非要抢着为他服务,使出浑身解数、毕生所学,让他的头发重返青春不可。
要知道,市委書記这么大的官儿,来他们小店这么一坐……哎,等于就是一活招牌,还是金字的,发财致富什么的,还不水到渠成么?
言归正传。
现在时间来到了八点十八,第一节课按理来说应该过去了将近一半,他们却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依然说着话,谈着心。
冷颜玉靠在沙发扶手上,背对冷青云,娇美的俏脸泪痕划过,一对弯如新月的柳眉微皱,流露出点点哀伤忧愁。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外乎说的,是这样迷倒众生的绝色美女吧,而这,一直被冷青云引以为傲,视作珍宝。
说来也是,像这样令万人瞩目、倾慕不已的女孩,古往今来,真的是屈指可数,难得一见,恐怕用国色天香都形容不过来。
天花板中央,悬挂着一台极为华丽的紫水晶吊灯,默默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优雅柔和地照射在下面这对父女身上。
他轻叹口气,语气深沉,“既已陌路,何必执着。”
闻言,少女的肩头轻微地抖了抖,却没有动摇她的决心,娇艳欲滴的嘴唇,被皓齿柔柔地咬了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结局?”
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被勤快的女仆擦得明亮,一尘不染,如明镜似的,倒映着少女那完美无瑕的窈窕身姿,和像沾着雨点的梨花一样的脸。
“结局么?”冷青云忽然有些沉默下来,低头想起了什么事情,良久,才抬眼看向自己女儿的背影,“怕是你承受不了那结局。”
冷颜玉没回应。
脑海里,和苏千寻之间,那段来不及告别的往昔记忆闪现出来,瞬间便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尽数抽空。
时光是怎样一种东西呢?它能改变一切、带走一切、更可留下一切,昨天仿佛还在眼前,今天却正在悄悄过去。
等待,应该是人世间最卑微的名词吧。
生命里,其实我们需要等待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仿佛这一生都在不停的等待中度过。
又也许,等待本身就是一种可笑的错误吧。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至于那几个保镖和女仆,早已经被冷青云叫出了别墅,不在这里。
“……我不悔。”空荡荡的别墅内,这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显得那般的柔和,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坚决。
“千寻,千寻,”她父亲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再看她,只是脸上一反常态的失落,隐约透出些许歉疚,“难道……真的要千寻么?”
少女不说话了。
每当想起往昔的美好时光,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流泪,人生中越是快乐的事,如今回忆起,越是悲伤。
总有那么个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即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庞,但每当想起他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冷青云不知为何,突然苦笑起来,“不悔么?呵呵,可我后悔莫及。”
他的情绪很少这么失控过,一向都是心平气和、威风凛凛的,而现在,却因往事勾起了许许多多的痛苦画面。
冷颜玉忙回过身,在她父亲身边坐下,轻拍几下他那笔直的硬朗脊背,安抚他的情绪:“……老爸,你别自责了,这些又不是你的过错。”
他长叹一声,点点头,平静下来,却满脸羞愧,“当初,耀宇兄临终前几天,知道迟早会出事,便托我照应好千寻母子,不曾想……”
苏耀宇,是他二十多年的知己,从高中时就结识了,可惜的是,这样重要的人,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骤然离世。
知他者,除苏耀宇外,无人。
过去,在眼前浮现,像电影一样放映着一幕幕,可现如今的他,却只能是想想而已,谁也挽回不了什么。
“在我冷家重重保护中,千寻他们竟不翼而飞,踪迹全无。”
那语气,像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可偏偏这是最真实的过去,如刀割剑削般,在这对父女心中,留下了深刻、难以抚平的痛。
“苏家当时因为耀宇兄的去世,没过几天就没落了,再也撑不起场面,彻底垮台……”冷青云那双剑眉,渐渐点染上了凝重的色彩,“孤儿寡母的,难保不会受人排挤,所以我接来冷家,也好照料。”
冷颜玉认真听着,俏脸如水般温和,心里却柔肠千结。原来,伴随着不尽的思念而来的,必然是漫长的等待。
有些人的爱,像风儿,看不到,也摸不着,却感受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