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
夕阳西下。
烟云市,城郊小木屋中。
一个女孩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满是寒霜的俏脸也掩饰不住她眼神里那份说不出的焦急与失落。
不过看样子,她刚到这儿,身后简陋的木门都还晃动着。
说实话,这间木屋并不大,甚至还小得有点过分,撑死了也就十二三平方米,除去必要的摆设,连站几个人都成问题。
“吱呀——”
冷风直直灌进来,颇显粗糙笨拙的门窗没出息地跟着叫唤起来,没完没了,像夏天树上那些烦闷的蝉。
至于屋内……
一张不太像样的床,上面铺着好几块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一点儿都不保暖,这样子真能待得住?即便现在只是秋天。
没有人躺在那里。
而紧靠床的,则是一个还算方整的木桌和两张歪歪扭扭的小板凳,以及那用破砖烂瓦“隔离”开的火炉。
周围墙上,挂或吊着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什么锅碗瓢盆啊,什么铲勺刀叉啊,什么衣帽裤袜啊,足足二三十件,都被粗铁钉牢牢固定住,倒也算齐全。
可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别提有多寒酸了。
“……”
目光触及此情此景,女孩心中竟猛地一痛,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险些站不住脚,脸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再也维持不下去了,“难道你……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哪怕只是一点……”
“哐啷!”
一把形似汤勺却更像是锅铲的铁器冷不防地掉落地,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话,清脆响亮的噪音此刻显得大煞风景。
也许上次有人就没挂好吧,这么轻易就掉了下来,幸好没砸到人。
那女孩缓过神来,蹲下身捡起锅铲,刚想再度站起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床下角落里堆了一小堆瓶瓶罐罐的东西。
轻轻收拾好手中物,她便疑惑地靠过去,顺手拎起其中一瓶,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标签:
Tranquilizer(镇定剂)。
“……”
她秀眉轻皱,又扫了几眼其余瓶罐,那张美艳夺目的小脸上多了些凝重,显然明白这玩意儿意味着什么。
并且,全都是同一种药剂,有大有小。
“……咦?”
女孩惊咦一声,貌似又发现了什么,径直伸手从里面找出本日记来,封面正中是她简直熟得无法再熟悉的字迹。
本来,她想要翻开它的,看看里头都写了什么,有没有关于那个人的线索,让她好抓紧时间找到他,以免错过。
可,她怕,怕这是遗书之类的文章,更怕自己来得太晚,错过了那个人。
双手有点颤抖。
女孩犹豫不决起来,明知道这样只会浪费时间,也依然忍不住内心沉淀已久的情愫。
半天没什么动静。
尽管如此,她终究还是下狠心翻开了那日记本:
第一日。
有人说,当生命走向终结的时候,人会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回忆从出生到死前所有过往,毫无遗漏。
我想,只有真正面临那一刻,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吧?
A博士告诉我,镇定剂什么的已经起不到缓解作用了,再继续用下去,恐怕只会进一步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还提醒我,如果体内毒素依旧无法根除的话,按目前情况来看,我顶多能硬撑一个礼拜。
呵,终于轮到我来验证那说法的真假了么?
第二日。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早晨起床后,我又去河边钓鱼了,而且还是用的没有鱼饵的钓竿,虽然已经好几天一无所获……
愿者上钩。
一件本人以前多次曾想碰碰运气的趣事(也许实在没什么事做的人,才会把这看作趣事吧……),即便明知道钓到鱼的概率几乎为零。
但是呢,皇天不负有心人。
就在我准备放弃,回家睡个舒舒服服的午觉时,嘿,好家伙,一头小鲤鱼甘愿跑过来做我的午餐,好几斤呢,够我吃上四五顿的了。
直到写日记,我还津津乐道,姜太公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提前送我一份见面礼么?倒真令吾辈感激涕零啊。
唯一让我略感不快的是,蛊毒发作得愈加频繁了。
第三日。
渐渐地,我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
没有药物的帮忙,现在的身体状况差劲了许多,连写日记手也抖个不停,弄得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难看死了。
不过在我眼里,这都不算个事。好歹读了十几年的书嘛,倘若字都写不好的话,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么?
话说,以后第一个看到我日记的人,将会是谁呢?是那个整天跑过来嘘寒问暖的臭棋篓子?或是那个就知道胡思乱想、成天瞎担心的傻丫头?还是……
算了,如今我可没时间想这些,即便真的好无聊。
接下来几天,应该好好计划一下怎么跟这个世界道别了吧?
第四日。
今天起得有点晚,大概是昨晚想太多了,看来下次我得注意点喽。
好吧,说实在的,很可能不会有下次了,因为我一般说下次注意点就会长记性,并且痛改前非。除非突然失忆或者其它什么特殊情况。
有些事情,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就像变化莫测的天气,比如昨儿个万里无云,今天就阴云密布了,至于明后天嘛,可能就刮风下雨啦。
曾经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悲催,仅残存几日的寿命。不过我墨冷羽会因此变得意志消沉,甚至是怨天尤人?
怎么可能。
即便明知死期将近,我也懒得埋怨这埋怨那的,只要是熟悉我的人,都晓得。
而如今,我姓墨还是姓苏,已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独自享受剩下的几天清闲生活。
但愿没人打扰,也但愿,那小子能守口如瓶……
第五日。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新的一天就到来了。
果真如我所言,蓄势待发的乌云们总算下起雨来,空气中尽是泥土的气息,以至于鼻子有点难受,完全闻不过来。
但我喜欢下雨天,即使它同时给我制造了诸多困扰。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身体的缘故,最近脑瓜子老是困得不行,睡多久好像都不够,一整天昏昏沉沉的,真要命。
难道这便是要长眠的节奏?
可惜,外面一直下着大雨,从未停过。我什么事都做不了,只好窝在屋里睡睡懒觉、写写日记。
第六日。
现在貌似有些糟糕了。
倘若不拄双拐杖的话,我想我应该很难走动路。至于什么原因嘛……本人左腿系统瘫痪,几乎失去了知觉,犹如安卓手机报废成砖,无法使用。
更可悲的是,饭量大不如从前——中午吃了一个姜文尘那小子带过来的白面馒头,竟然就饱了,完全再塞不下任何东西。
别说是我,连他都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奇迹,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彗星撞地球。
嘿嘿,我并没有把任何实情告诉他,以防止这小子到处“喧哗”,招来那些熟悉的人,导致我绝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一切就要结束了么?要真像A博士所说,明天……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了……怎么突然觉得很不舍,很彷徨呢……
或许,每个人都会这样吧。
第七日。
很抱歉,那些曾来我世界观光游览的每一个人,请原谅我无法一一向你们说声永别。
年华易逝,谁也逃不掉生老病死的命运。唯一的区别在于,有人先走一步,有人姗姗来迟……人生在世,最好不要留有任何遗憾,不像我……
一上午,我什么都没做,除了发呆与思考。
而午后。
我去了一趟小树林。
将近用掉了四五十分钟,才来到这里,我最喜欢的地方。当初选择住在这里,很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因为它。
事实告诉我,这么做是值得的。
九月,初秋夏末,正是落叶纷飞的时节,小树林的风景让人流连忘返,它简直美到一种极致。
靠在青檀树上的我,就这样静静地死去,倒也算有始有终了……还记得,我和她的初次相见,差不多是在这样的时间……场景中也有一棵这样的树……
第八日。
看来,老天爷真是眷顾我啊,让我多活了一天。
但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没有Gameover,难保明天不会乘鹤西去。
现在有个坏消息。
视觉、听觉、嗅觉,还有味觉,甚至是触觉……它们快要集体罢工了,到时候,恐怕我只剩下两样东西了——那毫无生气的躯壳和飘忽不定的灵魂。
不过呢,对我而言,这并非什么让人痛苦的事情。毕竟,最痛苦的,我已经在不久前深切体会过了……难道不是么?我永远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