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晶莹的粉末都被识海中的泉眼所吸收,泉眼旁边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甚至泉眼在那晶莹粉末的滋补下开始慢慢变大。
而李归辰被那黑气扑中后又一次跌落到了幻境里,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已是坐在了一间书房之内,淡淡的墨香与檀木书架散发的幽香混合成了一股李归辰无比熟悉的味道,书桌上的狼毫笔,笔旁的定州砚显得是那样的亲切,李归辰轻轻的靠在太师椅上,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任窗外的阳光斜斜的映在他的脸上。
这是他的家啊,是他生活了七年有父母亲人的那个家啊,李归辰抚摸着太师椅的扶手,那上面有一排深深的凹痕,那是他三岁在太师椅上做梦时咬下的,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梦见了什么,只记得当父亲看到那排咬痕后痛心疾首的模样逗得他咯咯直笑。
说起来凭当时周家的富庶又怎么会在乎一把太师椅,只是什么东西用的久了都难免会产生感情,后来据他父亲讲那把太师椅是他爷爷传下来的,比他父亲的年纪都大。李归辰也很喜欢那把太师椅,更喜欢那上面的一排咬痕,他觉得打上自己印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三岁后他时常泡在书房,不知道有多少次看书看累了,便摸着那咬痕在太师椅上入睡了。
李归辰缓步走出书房,沿途的佣人丫鬟全都对他视而不见,李归辰也不意外,幻境之中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现在他只想再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家。
此时正值清晨,阳光缓缓的洒在周家老宅的屋顶上,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浸润下泛起晶莹的光泽。演武场内一个面颊泛着酡红的小男孩正一板一眼的舞动着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流出的汗水浸透。
那个小男孩就是李归辰,是七岁时候的他,他永远记得这个清晨,因为这是他在自己的家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清晨,这一天之后,他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亲人。
他看到母亲在演武场外心疼的看着七岁的他,他看到二叔与父亲在一座阁楼里下棋,他记得前一天他被自己那没正形的二叔骗的喝下了一整坛千日醉,以至于今天不得不一直练武来消除身上的酒力。
等那小男孩脸颊不再酡红,酒力消除的差不多,已是到了晌午时分,李归辰也把整个周府转了一遍,只是这幻境似乎是根据他记忆生成的,他记忆不清的地方,景物也显得似是而非。
李归辰回到演武场旁边,看着母亲心疼的帮自己擦汗,给自己送上凉粥,随后带着他去换衣服、吃午饭,饭桌之上一家人其乐融融,那没正形的二叔也会在这时讲些奇闻趣事逗大家开心,父亲则在这时显出家主应有的风度,微笑的看着大家。
周家人虽然个个都自认是读书人,但读书人的那套礼仪他们却是不讲究的,更不会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每次吃饭时都是家里人聚得最全的时候,一番番高谈阔论与家常琐碎是少不了的。
李归辰干脆跟在了小男孩后面,因为他知道其他的都是假的,都是幻境臆造的,唯有小男孩的经历是真实的,因为那是他的记忆。他跟着小男孩看熟悉的景,他跟着小男孩见熟悉的人,他跟着小男孩说熟悉的话,当夜晚来临时,他留下了两行眼泪,他知道这曾经的美好就要消失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十七道黑影潜入了周府,一抹抹血花飞溅,一个个他熟悉的生命消失。就当他带着哀伤之意打算看完那注定的结局时,就当他父亲快要在四个黑影的围攻下身死时。
周轩辰冲了出来,那个七岁的他冲了出来。
他满身泛着红光,一出来就吸纳无数的血液,他突然得到了强大的修为,他斩杀了十七道黑影,他挽救了自己的亲人,随后他重伤昏迷。
在清河郡王派出的神医的诊断中,他使用上古一次性秘宝暂时提升了修为,导致身体负担过重,造成内伤,问题不大,修养数月就好。
几天后,他从昏迷中醒来,父亲并没有追问他秘宝的事情,一家人对他关怀备至,几个月后他重伤痊愈,除了少了许多熟悉的下人,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李归辰一直跟在小男孩的身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血魔搞得鬼,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隐隐希望这是真的。
这一天,一个人在书房读书的周轩辰突然看向了李归辰,随后消失不见。李归辰只感觉在一股奇异力量的作用下自己的身体缓缓变小,一直变到自己七岁的时候。不过李归辰感觉到,只要自己想变回去,就可以立刻变回原来的模样。
正当李归辰打算变回去时,一声“辰儿”打断了他,原来是母亲怕他读书累,为他送糕点来了,品尝着那熟悉的味道李归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想变回去了。随后的日子里,李归辰变成了周轩辰,变成了他七岁的时候,他可以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可以和父亲讨论学问,可以和没正形的二叔斗嘴,更可以摸着扶手上的咬痕在太师椅上入睡。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好像他脑海中七岁以后的经历都是一场虚假的梦,一家人还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天说地,父亲还是喜欢摆出他那家主的风度,二叔还是会讲许多能够逗笑大家的奇闻趣事。
就这样,李归辰在这个温暖的家中又生活了七天,第八天的清晨,他早早的走出房门,认真的看着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晶莹光泽的青色琉璃瓦,认真的看着周府的每一样事物,随后挨个去向自己的亲人问了早安,之后默默的走进了书房里,坐在了那把熟悉的太师椅上,缓缓的变回了自己十五岁的模样。
“这样,不好吗?”那本已在书房消失的周轩辰再次出现,缓缓的向李归辰问道。
“好,真好。”沉默了一会后,李归辰面带温柔之色答道。
“可是,怎甘心啊,怎甘心就这样的活。你知道吗,我父亲死前吼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周家若有能逃出去的,一定要好好的活’。你知道吗,是母亲用身体为我当了一刀我才能活下去。你知道吗,为了让我逃出去,二叔死了,胡管家死了…..周家无数的人死了。这样活,我对不起他们,我也不.甘.心。
我原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能冷静的面对当年的事。可今天我才知道,我还是不甘心呀,不甘这曾经的美好就这样消失,更不甘我的亲人一个个的逝去。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是一个特别喜欢做学问的人,可是家族的事务使他抽身无暇。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最喜爱刺绣与养花,曾经养出过一池变异成蓝色的荷花。你知道吗,二叔小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首赞美凤凰的诗,说是要念给凤凰听,得知世上无凤后还遗憾了好久。你知道吗……”
李归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血魔说这么多,也许他只是想说话了吧。
血魔听完李归辰的话后,沉默了良久才叹道:“你的世界我不懂。”
“可惜,我就要死了,再也尝不到美味的血液了。”又过了一会,血魔一脸遗憾的继续说道。
“血液那么美味吗?”
“是啊,美味”血魔一脸陶醉,“但更重要的是,血液能使我活着。”
“活着?是啊,活着真好,可惜,我的家没了。”在李归辰的感伤中,幻境与血魔都开始变得虚幻。
血魔灵性的第一个幻境被破后,本来就元气大伤。所以第二个幻境布置的勉勉强强,只要李归辰不自己沉迷其中,这个幻境随时都可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