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暗红色灵木摆在桌上,木材不过筷子长短、约莫碗口粗细,两端呈现出光滑的切口。
这是灵木红杉,环礁岛上数百种灵木的一种,木材尚未经过加工,裸露的表皮下尽是扎手的木刺。
一双修长的手捧起灵木,仔细摩挲着每一处表皮。木刺参差错落,给人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但叶宇仿佛如若无物,仔细探查木料的结构纹理,原本模糊的构思,在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将杉木固定在面前,刨掉灵木表面的细小木刺,将无用的部分一一剔除。
抽出工具箱中的银白色刻刀,其酷似鸟类身上的翎羽,微微泛着点金属光泽。不过它却是一种稀有贝类,产自环礁岛近海,经名匠打磨制造而成,以质地轻巧闻名。
叶宇呼吸轻缓,神色专注,左手所持的杉木稳重如山,右手的刻刀轻柔如水,每一刀都带下一丝木屑,每一刀都充满灵动和莫名的韵味。刻刀如穿花蝴蝶般飞舞,木屑在刻刀勾勒中簌簌而下,在木桌上堆成堆,一只小巧的环尾松鼠灵雕也逐渐成型。
将雕好的灵雕放在桌上,轻抚去残留的木屑,叶宇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没白费功夫啊!”
灵木雕刻是门精心活,从选料、聚灵、封灵、研究纹理到雕刻成型,每个步骤都有考量,特别是在重要的地方,一个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叶宇虽一心向武,但武者修炼枯燥乏味,一昧地过度紧绷,反而适得其反。在修炼之余,灵雕是他最大的爱好,何况叶叔不止一次说过,一张一弛,才是修炼之道。
叶宇对雕刻接触的很早,师从一位当地有名的灵雕师,老爷子在雕刻上专研大半辈子,作品数以千计,对木材的纹理结构、雕刻的理解,不是他可比拟的。
木雕历史由来已久,最早发源于四境天内,环礁岛地理位置偏远,灵木雕刻传入时间不过千年。
但若有人以为木雕只是无一用处花瓶,那就大错特错。木雕虽以观赏居多,但起源于木雕的灵木雕刻,却是武者修炼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大千世界,除普通花草树木外,还存在一些异于平常的灵木,它们虽扎根大地,却并非依赖土壤存活,而主要是以吸收天地灵气生长。
愈是高阶的灵木,吸附灵气的能力越强,灵木四周的灵力相对更浓郁。若武者长期在附近修炼,可显著提升自身修炼速度,还不易走火入魔,对修为大有裨益。
灵木多生长于崇山险壑,里面荒兽横行,常人难以企及,因此灵木都有成百上千的年份。经过常年累月的积累,灵木之中蕴含着的灵力堪称海量!
可让人无奈的是,经灵木吸收后的灵力,几乎于树干同化,武者根本无法直接吸收。如此坐拥宝山,却无利用之法,无异于望梅止渴。
后来,四境天木雕师先辈们发现,几乎每株灵木树干的中央位置,竟然存在一块灵木之心。若以特殊手段将灵木之中的大半灵力汇集于此,除去其他无用部分,再以封灵阵封印,武者吸收灵木中的灵力就能轻松实现。
从此往后,对灵木进行再加工的灵雕师应运而生,逐渐流传至整个四境天,灵木雕刻从那时发展壮大。
一名好的灵雕师,不但灵雕卖相大气磅礴,充满韵味,还可根据灵木的纹理结构,剔除灵木更多的无用部分,使之蕴含的灵力更加浓郁,修炼速度自然更上一层楼。
渐渐的,灵雕成为高档场所的必备品。无论是商铺客栈,还是酒馆茶楼,不摆上几个灵木木雕都不好意思开张。?既能增强修炼速度,又可彰显身份,这种一举两得的事,自然是有钱人的最爱。
在费老店里,甚至可以定制整套灵木家具。想想看,当你躺在床上,全身被灵气包裹,那绝对是天大的享受,只是这种享受的代价,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作为环礁岛重镇,临海城人口数十万,但能在费老店里消费起的人,却少之又少。
推开二楼的小窗,叶宇轻吸一口气,仿佛精神了不少。
初夏将至,海风略带咸湿的拂过窗口,参差错落的屋顶一路向外延伸,能看到远处油绿的麦田。
叶宇快满16岁,一直住在环礁岛东部的临海城,再往东就是浩瀚的大海,也是应了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话。
打记事起,他就和叶叔相依为命,叶叔生性豪爽,又有点大大咧咧,炼得一手好兵器,兵器店在临海城算是小有名气,叶宇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叶叔爱喝酒,只要酒一喝,话就多起来,叶宇耍点小心思将他灌醉,自然没太大难度。叶叔醉醺醺的絮絮叨叨,十几年前,他还不在临海城,一次外出时意外捡到被丢弃的他,叶叔动了恻隐之心,把他带了回来。
每每提到这儿,叶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当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把他这臭小子捡回来。想到儿时,叶叔外出时自己饿成狗的惨状,叶宇心里不禁哀叹,果然不是亲生的,自己能活着长这么大也算是个奇迹。
不过,十几年来叶叔对他的好,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受到,不仅有叶叔,还有教他雕刻的费老爷子,还有很多帮过他的人,再加上自己一颗不知愁为何物的心,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既然上天当年让他活下来,就要过的快快乐乐,生活如此美好,何必徒增哀伤。
“啾啾啾…”一阵清脆的鸟鸣,无情打断叶宇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鸟儿一身翠绿,在窗户边扑闪着翅膀,两根长长地尾翎轻盈摆动,说不出的娇憨。
一阶荒兽鸣音鸟,聪慧通灵,攻击性较弱,易被人类驯服。经过调教后,它们可以模仿人言,到如今,鸣音鸟几乎成了通信的代名词。
“小音,到这儿来。”叶宇招呼一声,向窗外伸出手,鸟儿会意的落在拇指上。
鸣音鸟在叶宇指甲上擦了小嘴,用脑袋不停磨蹭着掌心,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擦!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货什么时候卖萌撒娇都会了?
一番亲热后,小音飞落到桌上,歪了歪脑袋,张口便来。
“叶宇,你大爷的,这么多天不出来,窝在家里生娃吗?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傻鸟给炖了!”小音一边叫,顺带还极力模仿着动作,小翅膀狂拍桌面,扇的木屑漫天飞舞。
这段话发音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叶宇完全可以想象,东子在家中声嘶力竭的表情。
小音是鸣音鸟里的怪胎,模仿人言,几乎同真人一般无二,叶宇要是转过身听,自己都很难分清真假。小音卖力“表演”完,兴奋的飞到叶宇肩上,满是人性化的得意。
“真是傻鸟,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叶宇爱惜地捋了捋它的羽毛。
小音眼珠一转,“真是傻鸟,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连音调都没改,立马一字没漏的还回来。
叶宇以手扶额,识趣的不再言语,安抚了下小音,让它自己飞出去玩。
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木屑,各种工具物归原位,将灵雕揣入兜里,奔下了楼。
叶宇家是栋普通的两层小楼,青砖青瓦,净几明窗,无一点朱粉涂饰,两边墙壁上爬满绿色的爬山虎,清新自然。
小楼正对着长街,一楼是叶叔的兵器店,里面摆放的全是炼制好的兵器,伙计小姜招呼来往的客人。二楼是他和叶叔的卧室,楼顶上还有个小阁楼和他最爱的阳台,他每天最放松的事就在阳台上,看太阳从海面上升起,火红的光芒撕裂黑暗,满海金波。
木楼后面有个大院子,是叶叔的炼器作坊,蜿蜒缠绕的藤蔓爬满葡萄架,覆盖了大半个院子,碧云层叠,翠扇临风,正午的阳光透过,在地面洒下浅黄色的斑驳光影。
叶叔炼器火炉在小院里最醒目,一人多高,黑不溜秋的卖相极差,却是叶叔的心肝宝贝。余下的大半个院子都是各种炼器材料、工具和生火用的木材,找个下脚的地方都相当困难。
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叶宇也是有心无力,内院一般只有伙计小姜等,寥寥几个人时常出入。
叶叔炼制兵器在行,可打理事物显然不是他的强项。各种材料、工具,用完就丢在一边,年复一年,小院成了现在这幅杂乱模样。
别看那满地的炼器材料似乎毫不起眼,可倘若单论起价值,这些材料在市场上哪件不要数十灵晶?
俗话说财不外露,自家内院一般极少有外人出入,虽然临海城向来治安良好,但保不齐某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叶宇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叶叔找个媳妇,别的不提,今后叶家掌勺的任务,自己就可以放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