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的雾城却仍旧只是暖暖的,没有一丝炎热的征兆。阳光铺洒在桃树林里,满园的桃花灿烂绽放,香气四溢。
苏颜挺着六个月的孕肚漫步在树林中,身边跟着守护安全的冷三娘一手握剑一手拿着个果盘,好随时满足苏颜越来越大的食量。
两个月前,他们抵达雾城与冷恪承汇合,群芳阁也在两日后抵达。两方实力均选择了按兵不动,直到隐世凤族与群芳阁正式汇合,神剑与凤眼的争夺之战才正式拉开。
苏颜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也失败了一半,冷恪承带领数名长老拿着无影楼提供的地图护送神剑上山,让群芳阁误以为冷氏一族已经掌握了凤眼的位置,心急火燎地赶上来劫持,却糟了冷氏一族的埋伏,损失惨重,却也只是损失惨重,冷氏没有从俘虏口中得到关于任何凤眼的消息。而且轩辕淳并没有去,而是和盛婉言一起来到了苏颜所居住的宅子。
苏颜知轩辕淳不会轻易上当,却不曾想他会大胆到亲自登门。
轩辕淳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以大哥的身份来看望一下妹妹,顺便了解一下冷氏的情况。只是他没想到,事情的复杂性完全不是他能料准的。冷凌宇变痴儿,苏颜再次怀孕,无影楼归顺冷氏,这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当日,你那三封信都是障眼法吧?”寒暄一番后,轩辕淳直接问起了自己的推测。苏颜也知轩辕淳定是很快就识破了的,因此也不否认,“是啊,原本是指望着能拖住大哥一时的,但是还是果不其然地失败了。”话语里尽是轻松与玩笑,让一旁的盛婉言诧异不已。
“小颜很聪明,大哥也差点被骗过去了。”轩辕淳也很坦诚,他当日的确对那三封信研究了很久,因此才耽搁了两日出发去雾城,幸好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苏颜的信里全是数字,是早与冷恪承商议好的,一般人的确是看不懂,轩辕淳能在毫无根据的前提下破解足以证明其无双之才。
其实三封信是相同的内容,都由苏颜亲自书写而成。数字就是《鸣剑年纪》的页码、列数与字号,每三个数字代表书中一个字的位置。十八个数字连在一起就是避京取道雾城。
送往京城与雾城的鸽子都是迷惑轩辕淳的烟雾弹,利用信件引开群芳阁的注意力,提早到达雾城布设阵地,可惜的是,轩辕淳反应太快,两天的时间太短。
这是苏颜意料之中的,毕竟轩辕淳不是一般的人物,“大哥才智无双,就算不知道信中内容也是能猜到个大概的,苏颜班门弄斧,惭愧惭愧。”
苏颜轻抚着凸起的孕肚,眼神没有阴谋与算计,只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轩辕淳看在眼里是羡慕更是嫉妒,冷凌宇即使变得痴傻,苏颜也不曾放弃过他,可是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却不曾入过苏颜的眼。
炽热的眼神与紧握的双手,泄露了轩辕淳的心思,苏颜没有注意到,盛婉言却是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嫉妒的焰火几乎充斥了她整个胸膛,瞥了在与苏颜秀发玩耍的冷凌宇一眼,计上心来,
“小颜,我们姐妹俩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你可担心死姐姐了!自从上次你得知自己被迫流产后,姐姐一直担心你会因太过伤心伤了身子。如今你又有了孩子,姐姐也就放心了。只是如今,冷凌宇变成了这样,姐姐为你着急,可有找到解毒之法?”
盛婉言说中了苏颜的心事,眼中的喜悦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歉疚。虽然这是冷凌宇自愿的,但也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原本是她的责任却让他为此受罪。
“凌宇的毒一直是我的心病,只是下毒之人已经自尽,这世上恐难找到第二个可制解药之人。”苏颜痴痴地望着冷凌宇,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
“可否让我探一探脉?”实在看不得苏颜伤心难过,轩辕淳竟出言相帮,虽然他自己也很诧异,但既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大哥虽不精于解毒,却还是帮助调养身子,延缓毒发的。”
原本只为出言泄愤,却不想轩辕淳会出手相帮,盛婉言气极,悄悄拉住轩辕淳要伸出去把脉的手,只是轩辕淳并不买账,甩开了盛婉言的手。
“那就谢大哥出手了!你们立场敌对,你却仍愿伸出援手,苏颜无以言谢!”苏颜的眼中有感激有欣喜却独独没有爱意,虽是早已了解的事实,轩辕淳却还是忍不住失落。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竟由着盛婉言去戳苏颜的痛处。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是真的蛮短的,可苏颜竟觉得煎熬。轩辕淳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毒定是凶险万分了。
因为被苏颜命令不许乱动,冷凌宇已经睡着了,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除了盛婉言。
“怎么样?”见轩辕淳松开把脉的手,苏颜急切开口。
“此毒不凡,的确无人能解,幸好已经逼出了大半。只是,毒素留在体内多一日,便对伤者的五脏六腑多一分伤害,若任其发展,恐怕拖不过三个月了。”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苏颜还是感觉世界在崩塌。
身体在难以抑制地颤抖,竟是完全失去了控制。泪水决堤,滴在冷凌宇的手上,惊扰了美梦。
“克制,这样对孩子不好!”一直沉默的冷三娘对苏颜的反应很是担忧,忍不住出言。
“小颜,你不要这样,事情总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不要气馁。最坏也就是这样了,你还有身孕,万不可激动。要是孩子也伤了就得不偿失了。”盛婉言的话在理,却是让人听着不爽,苏颜听不到但冷三娘听到了。一记眼刀直射过去,凌厉的气势让盛婉言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轩辕淳没有说话,望着苏颜满脸愁容,若是冷凌宇死了,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可他不想让苏颜伤心。
“在聊什么呢?”尹辰熠从树林后走出来,满脸优雅虚伪的微笑。
“尹兄,又见面了。”轩辕淳站起来迎接,两人互相作揖,客套礼貌。
“阿颜,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若不即刻恢复理智,就愧对冷凌宇为你所做的付出了。”尹辰熠的一番话果然有用,苏颜就像是强打了镇定剂一般,抹去泪水,故作坚强。
尹辰熠心中一叹,挤出一个还算真诚的笑容,“我们俘虏了五名群芳阁的人,其中有一名是长老,已经全数关押在地牢中了。”说着,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轩辕淳。
“大哥,这是我的计策,虽成功了,但苏颜欠你太多了,愧对于你。俘虏的事,既然大哥来了,还请全部领走吧。只此一次,就当是苏颜替冷凌宇还大哥一个人情。大哥对苏颜的恩情,苏颜只能来世再报了。”
来世吗?今生的恩情若能换来世我们能在一起,我也此生无憾了。轩辕淳心中苦楚,竟是对自己无比愤慨。
“……好,大哥收下。”这恐怕真的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喝茶了,戚戚然,“婉言,叫弟子去领人。”
“是……”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是,我马上就去!”不曾想,优雅克制的轩辕淳竟会突然失态,让盛婉言惧怕不已,立马跑了出去。
轩辕淳的吼叫声惊醒了冷凌宇,苏颜让冷三娘将人带回房间,让简一照看。
树林里只剩下轩辕淳、苏颜和尹辰熠三人了,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还是轩辕淳率先打破了沉默,“听闻尹兄竟是无影楼的楼主,此事当真?”
“轩辕兄果真消息灵通,不知还探听到了什么?”
“灵通算不上,就是知道一些早应该知道的东西。尹兄与冷凌宇有着血海深仇,却为了一个冷氏女子而放弃报仇,与小颜一样为爱痴傻,难怪你们能结为异性兄妹呢。”
“轩辕兄此言差矣,阿颜是真痴傻,而我却不是,我爱的是苏颜的亲姐姐——苏锦,并不是什么冷氏女子。我的仇人是已故先皇后冷凌慧,并不是冷凌宇。在下一向恩怨分明,知错能改。”
“原来如此,是在下的消息有误,让尹兄见笑了。”
“说起消息,尹某有一事不明,还请轩辕兄解惑。此前冷凌宇为取神剑远离朝廷,此大好时机,为何不见群芳阁有所行动?”
“……在下以为,阻拦神剑事大,夺取皇位事小,何以弃大舍小?”
“尹某可不这么认为,这两者关系密切,皇位代表势力与权力,对于阻拦冷氏有莫大的助力。”
“……”
“看来,轩辕兄才是真正的痴傻。”
两人你来我往,淡定从容,刀光剑影,竟让苏颜觉得格外赏心悦目,这些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她能结为知己还真是人生大幸。
“你们说完了没有?天色不早了。”既然主人下逐客令了,轩辕淳与尹辰熠也就识相地先后离开了。
自那日会面之后,苏颜就再也没有见过轩辕淳了,两族的斗争在雾城如火如荼地展开,当事人却各自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