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白茫茫一片好似天堂。
茴想起她在孤儿院的时候,她总是看着窗外的小朋友们打雪仗,自己躲在屋子里偷偷观望,满脸羡慕。院子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看着雪花飘落在他们小小的鼻尖上,像小天使一般。她也曾被好心邀请加入,却借口身体虚寒而拒绝他人。当被孤立的时候,她也孤立了自己。自从当初父母将她抛弃,她从未向任何人打开心防。那时才七岁的她,在那个闷热潮湿夜晚,蝉还在鸣得刺耳,母亲不远万里将她带到一所偏僻的孤儿院门前,对她说:“不要喊妈妈,我不是你这个小畜生的妈妈。”便撒手离去,原本亲切的母亲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厌恶自己。茴站在深夜里蝉鸣下,害怕得不敢哭出声,憋不住的眼泪一滴滴从眼眶里溢出来。就那样在极度恐惧中,她在孤儿院破旧的大门前站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妈妈回来。从那一晚之后年幼的茴的心底已变成寒冷阴暗的冰窖,无法进入,令人窒息。
雀上楼的声响将茴从内心深处的回忆中拉回,然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门没锁。”
雀打开门,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像个绅士般。
“你刚从雪地里回来,喝杯热牛奶吧,别着凉了。”雀将牛奶双手递给茴。
茴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每一个细节他都能周到地做好。
雀走到窗前,回头对茴说:“想去玩雪吗?”
“雀好似能看透茴的心思一般,这就是默契吗。”茴在心里想着。
雀注视着茴等着她回答,眼神温柔如冬日的阳光。半天不应的茴似乎在发呆,他走到衣柜旁伸手拿了一件纯白色的羊绒大衣,披在茴的肩膀上。
茴反应过来时扭头对上了雀的眼神,两人的鼻子之间差一分就碰上了,茴的脸上瞬间红了起来。雀继续着手上为茴穿衣服的动作,然后娴熟地抱起她往楼下走。
“你干什么?”
“我问你去玩雪吗,你默认了。”雀对着怀里的茴坏坏地笑着。上午他对茴的告白被茴果断地终止了,那时候他有些不敢再触碰茴,但是茴的身边只有自己,他十分渴望踏进茴的心里,为此他必须主动出击。
雀将茴放到沙发上,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双绒白色的雪地靴和手套,然后单膝跪在茴面前为她穿上靴子,戴上手套。雀知道茴的“双腿”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但是他还是希望茴拥有平常女孩一般的东西,可以像幸福的女孩子一样。
雀牵起茴的手,一起走向了门外他们同喜欢的纯白色的世界。
雪已经没过雀的脚踝,他踏在雪地上感觉像走在云端般松软安适,低头看着走得有些笨拙的茴,不禁心疼起来,她的双脚似乎不能感受到雪的柔软了。
“比起牵着你的手,我更喜欢把你抱进怀里。”雀蹲在茴面前,伸出双臂抱回怀中。
茴自然地挽住雀的脖子,她知道他不愿意看她在雪地里吃力地行走。雀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倚在他的胸膛能听见那快速有力的心跳声,茴看着这冰天雪地,觉得十分安心。
走到院子正中央,雀将茴放下来。
“我们来做个雪人吧!”雀看着茴欣喜地说。
“好啊,你来做身子,我做脑袋。”说着,茴便揉起了地上的积雪,“雪软软的像小兔子的绒毛。”茴感叹道。
雀摸了摸茴的头,说“那你像个小兔子。”
不一会儿,雪人大体的模样就出来了。雀看着茴伸出小手在雪人的脸上画了两个弯弯的眼睛,雪人马上就有了神韵,在温柔地笑着,像此时的雀一般。
雪花又开始慢慢地从天空深处飘落,像天使抖落的羽毛,无声无息地净化着世界。
雀再次单膝跪在茴面前,捧着茴的脸,亲上了她的嘴唇。
落雪无声,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
茴有些不知所措,手十分尴尬地定格在空中。
“冷吗?我们回去吧。”
“好的。”
雀抱起茴向屋里走去。
茴趴在雀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突然她注意到院子外有一个男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茴与那男生对视了好几秒,茴将脸埋在了雀肩膀上,那个男生却依旧盯着茴。直到房门关闭,茴才觉得那灼人的眼神才消失。“他是谁,为什么要死死地盯着自己?他们住的地方甚至都算不上是郊区,她从未见过什么路人经过。难道是蓄意而来的,为了什么呢。”茴想了一会儿觉得是个无聊的事情变抛在脑后了。
雀起身去做午饭,茴上了二楼趴在栏杆上看着忙碌的雀。
“雀是个没有瑕疵的人,”茴看着雀棱角分明的侧脸,单眼皮,修长的睫毛既有一种美感又不失男生的阳光硬气。
看得时间长了,茴有些无聊。转身看见雀房间的门掩着,并没有关上,茴来了好奇心,悄悄地走了进去。
清一色的白,就连细节的地方都配上了白色。“真是雪的世界。”茴自言自语到。来到书桌前,桌上有一本摊开的书,茴拿起来看见《雪国》二字。她曾读过这本书,但是她不喜欢川端康成的那种忧郁和虚无的感觉。放下书,茴被桌子上一排白色的文件夹所吸引,她抽取最前面的一个打开来看。是雀手写的一些关于灵境技术的研究,茴读起来有些费力,“大概意思就是模拟现实吧。”她粗略地看了一下,相对来说雀的字体对她吸引力更大,苍劲有力又不失圆润的美感。茴还想多看看雀的字迹,在一排文件夹中又挑出来了一个,这个文件夹封面上被标记上了一个星星,她翻开来看……
文件夹的第一页手写着“茴七岁记录”。
雀做好了饭,抬头看二楼茴却不在哪里,自己房间的门却打开了。雀停了一秒,然后随即跑向了二楼。雀惊慌地跑进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你是在找这个吗?”不知何时茴已经在雀的身后,刚刚是他过于惊慌没注意到还是茴的速度以快到已经意识不到了。
雀扭过身面对茴,茴举着那个标有星星的文件夹,脸上冷漠之下压抑不住的愤怒。
雀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了,看着茴沉默着。
“茴……七岁记录。”茴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年×月×日晚七点,其母将茴抛弃于月下孤儿院门前,于凌晨五点四十三被工作人员发现……”茴抑制不住泪水,从脸庞接连不断地到脖子上然后打湿了衣衫。雀跪在了茴面前,他对茴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已罪不可赦。
“原来我是你手中的玩偶啊!”茴情绪激动,刹那间出现在雀的身后,长长的指甲抵住了雀的喉咙。
“你不怕你养的兔子最终会变成狼吗?”茴的指甲已经划破了雀喉咙上的皮肤,她紧紧地握着感受着雀急促的呼吸。
雀没想到茴的手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以及对力量的掌控如此精准,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养父选中了茴。
茴知道再深一厘米她便可以置雀于死亡边缘,但是雀为何不反抗。
茴还是狠不下心来,扔下文件夹,瞬间从房间里消失。
文件散落,一张张落到雀的四周。
茴还是在恶魔门前没踏进那一步。
雀起身一张张归好文件,重新放到书桌上。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茴来到楼下,她不知如何平复自己的怒火,心里灼烧得难受。前几小时她以为她得到了像小说里描述的一般美好的爱情,然后她以为深爱的他便把她推入了岩浆之中,将她烧得灰飞烟灭。原来她只是他饲养的宠物,原来他一直冷漠地旁观着她承受一切痛苦,原来这都是虚幻的表演而已。
茴望向窗外,那个雪地中突兀的雪人显得异常的刺眼,那雪人微笑的表情就好像在嘲笑她。“那个男生怎么还在那里!”依旧盯着怒火攻心的茴,茴抑制不住冲动打破窗户。
下一秒茴出现在了男生眼前。
“你好,我叫D。”男生笑着对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