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瓶啤酒下肚后,我的头已经有点昏眩,毕竟一瓶啤酒一口吹真的有点难受,但见着对面看上去正痛苦不堪的方天,我又只能按耐住心中的压抑,还有身体上的不适。
时间过的有些缓慢,桌子上那些尚还没有来得及吃的烤串已经凉了,没有一丝的热气,我预感到方天的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于是我在心底告诉自己,如果他再不停止的话,我将不得不采取手段打断他。
过了一会,方天终于不再抽泣,可却又盯着面前的空啤酒瓶发着呆,我终于忍耐不住这种沉闷压抑,出声对他说道:“如果难受就说出来,没必要憋在心里。”
我的这句话终于将他从那种失去自我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忽然盯着我,但还是不说话,而我在他的注视下终于变得不再自然起来,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怒气。
而他终于在我的耐性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我还是清楚的听到他对我说的话:“黎洋,我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自以为自己已经淡漠了世间一切的悲伤痛苦,摒弃了一切的负面情绪,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超脱了这个现实世界的束缚。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就是一个活不明白的可怜虫,我不但自己活不明白,还要自以为是的去劝慰别人。”
他说的这些话让我有些烦闷的想骂人,我又不能发作,于是我对他说道,“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我已经没有去顾他的反应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
离开大排档后,我拼命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随后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买了一包烟,尽管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抽过烟了,但这一刻我不得不抽一根来缓解我的情绪。
我想着方天突然间转变的情绪,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我猜测着这应该是他情绪的宣泄。
我开始想着待会该怎么开导他,毕竟我第一次去他咖啡店里的时候,和他聊了许多,他也算是从侧面教会了我许多道理。
只是现在我尚还不知道他目前所面临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我害怕万一当他将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我也束手无策。但这个时候我又不能退缩,毕竟他才在咖啡店转让的事情上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恩惠,而且在我的心中,已经将他当成了我的老大哥。
在矛盾中,我一口接一口的抽着嘴中的烟,烟雾的缭乱中,我还是想不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在烟抽尽的时刻,我终于打算还是先从他口中套出他情绪的临界点,也就是这次让他忽然间有了如此大转变的根源。
我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最后才向着大排档走去。
当我回到大排档的时候,方天正双手撑着脑袋盯着面前的桌子发着呆,我走了过去,朝他扔过去一只烟,将他从愣神中叫醒。
他拾起正躺在桌子上的烟,颤抖着手将烟头放进嘴里含着,我也顺手点燃一根,随后将火机递了过去,他接过,慢慢点燃了嘴里的烟,深吸了一口。
“有什么事咱们尽管拿出来说,千万不要这样一味的贬低自己。”在烟雾的缭绕中,我才出声。
烟雾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升腾起来,我开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他却终于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再一次开口,只是内容却与刚刚的毫无关系:“黎洋,你说到底什么才是人生,什么才是生活?”
他的问题让我有些吃惊,因为这个问题正是今天我才问过的,只不过对象却是那个叫蔚蓝的姑娘,而现在画风突变,这个问题竟然从方天的嘴里吐了出来,而且询问的对象是我。
不过,此时的我却觉得自己有资格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我见着他正盯着我的目光,没有一丝压力的回答道:“我认为人生是由你自己一个人来完成的,你的人生会走成什么样,完全是由你自己来掌控的,但生活却是由你和你周围的人和事物来共同组成的,也就是说,生活离不开你身边的人,更离不开社会这个大坏境。”
我说的这些完全是我自己的理解,因为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蔚蓝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却告知了我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人生是一个人,生活却是一个世界”这句话。
而我现在也只能班门弄斧的将这个道理说给方天听。
方天在听完我这句话后,没有再开口,而是在念叨着什么,我相信从我刚刚的那句话里,他应该听懂了什么。
我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默默的抽着烟。
方天思考着,直到夹在手中的烟已经被燃尽,只剩一个烟头时才忽然说道:“原来是这样。”
他好似真的明白了什么,因为我见到他脸上的那抹痛苦与茫然的神色正在渐渐退去,这些负面情绪退去之后,我又见到了他的那副稍显正常点的表情。
而这时,我心中也悄然松了一口气,因为在面对方天那痛苦的表情时,我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话语他劝导,而现在他能够亲口问我,我的回答也算是暂时驱走了他心底的阴霾,这也算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不好意思,刚刚我失态了。”方天歉意的对我说道,而我又一次看到了他的坦然。
“没事,上次你开导了我不少,这次我能帮上你一点忙挺高兴的。”
我尽量露出一个还算比较善意的笑容想让氛围好起来,只是方天却依然显得有些愁绪,我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些。
面对方天的继续沉默,我扯着嗓子冲老板喊了一声:“老板,再来三十串烤肉。”
“好嘞。”
听到老板的回应我才收回目光,却再一次见到了昨天晚上的那群青年,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赤luo着上身,这让我有些失望,不过转而我又为自己这无端的失望感到好笑,毕竟如今的气温是一天比一天的低,他们抛去豪放回归传统也可以理解。
只是这种自我劝慰还是让我产生一阵失落感,因为我在心底想着,也许这是他们对这个冬季的妥协,又或许是这个冬季太过严寒的可怕,但无论是哪种原因,这都是他们对待生活的一种无奈。
这种无奈让我又想到了世界中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是我们制造了生活,可我们却掌控不了生活,这无疑是一种悲哀。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这种负面的情绪又转到了我的身上,因此当老板将三十串烤肉端上来的时候,我又忽然失去了兴趣。
一直沉默的方天忽然又一次开了口,只是却是跟我告别:“黎洋,不好意思,今天我的情绪有点理不清,待会米兰家还有点事情,我就先走了,明天我争取早点过来找你。”
我递过去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回应他:“好的。”
方天走后,我脸上的笑容立刻又散去了,我对着面前的烤肉骂道:“***,今天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只是对方却无法给我回应,我无奈的站起身,冲老板喊了一句:“结账。”
……
离开大排档,那群青年的声音正由近及远的传来,声音越来越小,我摇摇头,裹着身上的外套慢慢离去,将一个弄不明白意味的背影留给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