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闲了,夏有才就不是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大伯了。他的“火炕小学”会正式开学,给村里念不起书的娃子义务进行启蒙教学。谁也不会小看这方火炕,二十多年来从这方火炕走出了几十个初中生、十几个高中生,今年秋天还送走了一名大学生呢。
每天夏有才都会把火炕烧得暖暖和和的,让来念书的娃子们团团坐在炕上,认真听他讲课。夏有才自己的文化程度并不高,才是高小毕业,但在这个偏僻贫困的小山村里,也算是个饱学之士了。
夏有才讲课很有道道的,声音非常豁亮。尤其是讲算术的时候,课堂气氛异常热烈。
“狗蛋的2只耳朵,加上翠翠的4只辫辫,等于几?”
“俺家的7只羊加上花花家的l头驴、军俊家的2口猪等于几?”
这天,大学生王存志也来听课了。他说放寒假了,家里没什么事可做,就来跟夏老师再学习学习。
听王存志还叫他老师,夏有才的耳根都红了,他一个劲儿地搓着手说,存志你是笑话俺哩,你是咱村的第一个进士,俺要多向你学习哩。
王存志握了夏有才粗砺的大手感慨道,人不能忘本,我王存志会永远记得是这方火炕让我念完小学课程,送我上了初中,读了高中,念上大学的!
夏有才的眼睛里就种满了泪砣砣。
王存志每天都会提早来听课,帮着夏有才把火炕煨得热乎乎的。年关头天晚上,王存志还拎了一瓶酒,说要跟夏老师喝上几盅。
喝到几分热酣时,夏有才咂巴着嘴说,存志,你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说!你是不是真的打心眼旦瞧得起俺夏有才?
王存志笑了,他说,夏老师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王存志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你了。
夏有才摇摇头,苦笑了几声。呷了几口酒后,夏有才又问,存志,说实话,俺的课讲得咋样?
王存志的眼光就有些闪烁。
夏有才突然从炕头跳下来,趿上鞋,说娃你跟俺来。
站在黑洞洞的院子里,一切都是隐隐绰绰的。夏有才把王存志领到院头的两棵树下站定。夏有才问,存志你记得不?这两棵树中哪一棵是娃娃你栽下的?
右手这棵。
你量一下。
有碗口粗了哩。
是啊,已经碗口粗了。夏有才说,俺一直拿它当是你,一晃就长成大树了,比俺小时候栽的树细不了多少了。
王存志低了头,半晌后猛一抬头说,夏老师您的课讲得是不错,但出错的地方不少哩。
接着王存志就竹筒倒豆子般说开了。
“狗蛋的2只耳朵,加上翠翠的4只辫辫,等于几?”“俺家的7只羊加上花花家的1头驴、军俊家的2口猪等于几?”从严格意义上不能这样讲,耳朵跟辫辫是加不到一块的,羊跟驴跟猪也不同类。
最大的两位数应该是99,但最小的三位数不应该是11l,而应该是100。
为啥哩?零不是没有意义吗?
零咋能没意义哩?1元跟10元哪个大?
风很冷,但夏有才跟王存志心里都暖洋洋的。存志,俺有个要求,夏有才最后说,我要和你这棵树一齐长大。于是,每晚的火炕上又多了一对师生,只不过讲课的是王存志,听课的当然是夏有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