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显达,我没去找,而他却找我来了。
这天,我刚上班,他一把把我拉进他的办公室,让我在沙发上坐下,笑容可掬地对我说:
“副市长找我谈过了,调你来开发区工作,要我全力支持丶协助。“
他说,根据副市长的指示,为我安排了一间办公室,配备了一辆轿车,让我尽快学习驾驶技术,领取驾驶执照,尽快开展工作。
见他如此态度,我觉得没有必要因照片的事请他理解丶谅解了,只能向他表示:
“我年轻,缺乏工作经验,欢迎老领导多多指教!“
我的一声“老领导“,把他乐坏了。他哈哈笑着回应:
“你放心大胆地工作吧,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
我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要帮我。但是我仔细想了想,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就说驾驶轿车吧,我早就学会了,驾照也早就有了,不需要他帮忙呀!
至于工作上的事,我更不需要他帮忙。因为王志鹏说得很清楚,我的工作任务是由他下达的,郭显达无权过问。
我觉得,真正能帮我的人,应当是龙泉山实业开发总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程天亮。因为是他与海霞工程公司签订的协议,苏东昌所在的服装公司要坄资参股,王志鹏是与他协商的。所以,要完成王志鹏下达的任务,非得找他不可。
我驾车去见程天亮,引得他一阵嬉笑:
“什么时候发财买的车呀?“
我也嬉笑着回应:
“这车呀,不是我的,但是归我用。“
“谁家的车?“
“公家的车。“
“电视台的?“
“开发区的。“
“他们的车怎么会让你用?“
“我现在是开发区的工作人员啦。“
接着,我讲起苏东昌请我帮忙丶我向王志鹏反映情况丶王志鹏要我到开发区工作帮他处理问题的事。程天亮听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
“金玉凤是他的外甥女,你是他的外甥女婿。他要你到开发区工作,派你当钦差大臣,说明你是他信任的人。我为你高兴,但是也为你担心。“
“你担心什么?“
“你办事认真,这是你的优点。但是过于认真,爱钻牛角尖,又是你的缺点。我担心你的缺点,会让你受到伤害,不如去当记者。“
程天亮的这番话,我听起来有点儿别扭,一头雾水。于是我说:
“你举个例子说说吧,让我明白点儿。“
他真的举例说明,而且是我采访王志鹏营建私房的事:
“县里说,他的私房是我帮他营建的,建房款已经还清了。你来采访我,进行核实。这说明,你工作很认真,不错,没什么可挑剔的,是恰到好处的认真。后来,你又问王志鹏还建房款的钱是从哪里来,卖房子究竟卖了多少钱,这就过分了,是过于认真。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是你管的事吗?“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剌耳,但是仔细想一想,也有些道理。我想到,如果当时采访他以后就回台里,不到金玉凤那里去采访王志鹏卖房子的事,也就不会发生所谓我强奸金玉凤而被公安机关刑拘的事,我的名誉当然不会伤害。如此说来,果真是过于认真惹祸。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当时过于认真,是为了挖掘新闻素材,“过于认真“只是表现在“挖掘“上。所以我说:
“我当时是记者,是想挖掘新闻素材呀!“
“有些事你是挖不得的。就说王志鹏卖房吧,你现在已经知道卖了一百万元,还了三十万元建房款,剩余的七十万元哪里去了,你怎么挖?一百万元是汇入湖海企业家联谊会的银行账号,他们账号上的钱汇入汇出情况,你怎么挖?人家会让你去挖吗?“
程天亮的这番话,我听进去了,顺口说:
“我现在不当记者了,不想干那些挖掘的事了。“
“这就对了。“程天亮高兴地说。“过于认真不好,不认真也不好。对于王志鹏副市长交办的事,我们还要认真对待,认真去办的。“
“是啊,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办?“
“我也正在为这亊作难呀!“
他说,这事,王志鹏在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就找过他,要他做好工作,争取把两家的资金都引进过来,无论少了哪一家,都不行。他认为,关键在于做好海霞工程公司的工作。为此,他曾多次前往海门市,与诲霞工程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方儒杰协商,都被对方拒绝,其理由是:已经签订了协议,除了如何具体执行协议之外,其它一切免谈。由于谈不拢,协议无法执行,引进外资无望,兴办大型水泥厂难以实现,使他非常苦恼。对于派我来解决这个问题,他非常欢迎,高兴地说:
“你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一定按我们公司的规定奖励你。“
如此说来,他也是寄希望于我。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想到他说的关键人物方儒杰,脑海忽然冒出一个问号:他为什么不容许其他企业投资拥有股份呢?我觉得,他的真实思想一定会在一些场合表达出来。于是,我问:
“在签订协议之前,你们与方儒杰协商过没有?“
“当然协商过。“他说。“在签订协议之前,我们双方在一起多次座谈讨论,充分发表意见,形成共识。“
“有座谈会的发言记录吗?“
“有。“
“太好了,发言记录和签订的协议都拿给我看看,我要好好研究一下。“
我要这些资料,的确是为了研究,在研究中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程天亮对我是有求必应,迅速把那些文字资料复印一份给我。
告别程天亮,我准备回家看望爸爸妈妈。刚刚下楼,忽听背后有人喊:
“郝帅!“
我回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彭兰英边喊边向我跑来。我停下脚步,待她来到面前,高声问:
“你喊我,有什么事吗?“
“有,我有话要对你说。“彭兰英说。“我早想找你说说的,一直沒有见到你。刚才我在总公司办完事,准备回宾馆,一出门就看到你,太巧了。“
我很想知道彭兰英想对我说的是什么话,所以热情地对她说: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彭兰英上了车,我一边驾车行驶一边对她说: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要说的话很多,三句两句说不清,到宾馆后坐下来,好好说吧。“
来到宾馆,她带我到她经理办公室坐下,为我沏了一杯茶。然后,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她首先讲的是关于我偿还助学金的事。她说,她的爸爸和我的爸爸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们兄弟之间是只讲情义,不讲金钱的。我的爸爸因伤致残,我上学读书遇到经济困难,她爸爸资助是出于兄弟情义,互相帮助,从来沒有想到要什么报答,更没有偿还的想法。我妈妈把五万元送到她家的时候,她爸爸妈妈婉言拒收,但我妈妈硬要给,把钱放下,扭头就走。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把那五万元原封不动地退还给我爸爸妈妈。她说:
“我对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是想请你做做你爸爸妈妈的工作,不要因为咱们俩的事,影响他们之间的情义。“
她接下来讲的,是关于我和金玉凤的事。她说,她不仅怀疑金玉凤有问题,而且怀疑郭显达和郭小兰父女也有问题。她这样叙说她的看法:
“金玉凤和她舅父的事,我和郭显达发现后,郭显达要我保密,假装不知道。我真的照他说的办了。后来,郭小兰来了,也住在宾馆,也与王志鹏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发现了,也奇怪了,觉得郭显达这个人不正派,心怀鬼胎,别有用心,郭小兰和王志鹏的事,肯定是他们父女俩商量好的。再后来,金玉凤和郭小兰请你喝酒,把你灌醉,郭小兰去报案,说你强奸金玉凤,让警察抓你。当时,我已经下班回家了,第二天才知道此事,觉得你上了他们的圈套,掉进他们设计的陷阱,而你却一点儿也不知情。所以,听说你要与金玉凤结婚,我吓坏了,也急坏了,赶忙让人把你妈妈请来,讲了金玉凤的事,让她转告你。现在,你已经和金玉凤结婚了,我把所知道的情况都吿诉你,就是想提醒你注意这些问题,头脑清醒一点,不要稀里糊涂地被别人当猴耍。“
彭兰英的这些话,我听得很认真。我知道,她所说的都是事实,而且,关于郭显达和郭小兰父女俩的事,我已经有所察觉了。我与金玉凤结婚,是无可奈何之举。这一点,我无法向她解释,只好说: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现在让我为难的,不是如何处理与金玉凤的关系,而是如何完成王志鹏交办的任务。“
接着,我把自己已被调入开发区工作和遇到的难题对她讲了。她听后,呵呵一笑道:
“这有何难,摆两桌酒席待客就是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也呵呵一笑。
“谁跟你开玩笑!“
她认真地解释说,海霞工程公司和那家服装公司,是两家客人。我们和海霞工程公司签协议,就像摆了一桌酒席在接待客人。可是另一个客人服装公司也来了,在一张桌上聚不拢来,又不能得罪客人,怎么办?再摆一桌酒席就是了。
“有道理!“
“好主意!“
我高兴地连连惊呼。
是呀,两家客人所看中的,都是龙泉山的资源优势。那么,在龙泉山,除了兴办大型水泥厂的资源,还有沒有其它方面的资源呢?如果有,破解难题的办法也就有了。我觉得,彭兰英能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有她的思考,所以我问:
“另一桌酒席,你打算怎么摆呀?“
彭兰英没有回答,却反问我:
“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钻山洞玩的事吗?“
那个山洞,是我爷爷和爸爸解放前居住的地方,我们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我当然记得。不过,钻山洞与摆酒席有什么关系,我一时还没弄清楚,所以我回答了“记得“之后,没有别的话说了。而她,却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咱们进去玩过,知道那是个无底洞,谁也不敢往洞里深钻,怕钻进去出不来。在我看来,这也是我们龙泉山的资源,而且是独特的资源,别的地方没有。“
听她这么说,我的眼睛一亮,猛然省悟道:
“对,这是我们龙泉山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
此刻,我的思路开阔了,她的思路更开阔。她说,不光是山洞可开发,还有山谷丶河流等资源,也有开发利用的前景。
过去,彭兰英给我的印象是憨厚有余,聪慧不足。现在才发现,她是善于用脑,富有远见卓识的人。
在她讲话的时候,我望着她,惊奇地发现:她的脸蛋儿不那么黑了,而是红朴朴的,像盛开的石榴花:她的皮肤也不那么粗糙了,显得比较细嫩:她的体型也不那么肥胖了,而是显得比较丰满而已。
我在想,今日的彭兰英,挺可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