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清风呼呼的吹着,瓷白一出门,头发就被吹的扬起来。街上的空气带着清新的味道。她在路边,随便打了一辆黄包车,说道:“去黄含塚。”
车夫待她坐稳,拉起车,大声唤声:“好嘞,您坐好了。”就飞快的奔驰起来。车上的瓷白,心情异常复杂,但是她已经不难过了。好久,她走出了这个阴影了。
到了,瓷白给过钱,轻轻下了车。就径直往梦婉的墓前走去。这里好似又添加了一些新墓,土还是新的,她一直朝前走,朝前走。终于走到梦婉的墓前。墓碑上梦婉温和甜美的笑容那么熟悉。瓷白看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也似乎看到梦婉,对着她笑了笑。
墓碑前面放了一束洁白透亮的百合花。整整齐齐的,还带着生命的气象,热烈的绽放着。应该是不久前也有人来过吧。一座座墓碑。安安静静的树立着,偶尔几只小鸟飞过喳喳叫着,瓷白认真的凝视着这里的一切,然后蹲下,拿出给梦婉准备的纸钱,掏出火柴。轻轻划过,“呲”一声,火柴绯红色的磷头瞬间充满星光,一丝细细的火花跳跃着,纸钱一张一张的变成灰烬。随着风,黑色的小飞沫时不时的落在四周,如花瓣般,轻轻飞舞。
瓷白一边燃烧着纸钱,一边念叨:“梦婉,我来看你了。这么快又一年过去了。你可以安心了,凝珠也已经死了……”
话还没说完,突然后面一个声音传出来:“梦婉不是凝珠害死的。”
瓷白吓了一跳,手一抖,连忙转过头,向说话的声音处看去。竟然是孙宇泽,他直直的正站在自己身后,穿着黑色中山装,脸上棱角分明,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瓷白看到孙宇泽,恨不得拿着刀子捅他个血流成河。她的表情变的凝结,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孙宇泽更让她恨的人了。她咬牙切齿的站起来,她浑身都在发抖,瘦弱的身体好似要不堪一击。她的眼睛怒火似乎一触而发,她大口的吸着气,酿酿呛呛的走到孙宇泽面前,她所有的恨好像要瞬间爆发般。她没想过自己的伤,只是,她的孩子,她和冯敬寅的孩子,才四个多月,就这么不在了。她的心又痛的绞翻一般,她看着眼前这个如侩子手一般的男人,她攥紧两只手,狠狠的就捶下去。她的拳头,如雨点般狠狠的落在孙宇泽的肩上和胸前,她恨自己怎么没有带一把刀子,把孙宇泽欠她的,统统还回去。
虽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程烨楠,但是说到底也是孙宇泽直接害死了瓷白的孩子。瓷白对孙宇泽的恨已经不共戴天了。她的拳头挥洒了很久。她喘着气,难以呼吸般,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眼泪也飘洒着,她终于累了,她两只手无力的垂下去,然后她整个人也软软的瘫坐在地上。嘴里却还是念着:“孩子,我的孩子……”
孙宇泽任凭瓷白狠狠的打他,他依然挺着胸,任她打骂。他的眼睛微微紧闭,倒吸一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这么不顾形象的又跌倒在地,他的心微微颤抖,他或许在忏悔自己对瓷白所做下的所有伤害。他蹲下来,扶着瓷白,深深呼出一口气,带有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他的眼睛又不经意间扫过她脖颈的伤疤,他低下头。
瓷白坐在地上,满脸的忧愁,满脸的痛楚,满脸的不知所措,她满心仇恨却心手无缚鸡之力,对旁边这个男人没有办法。她想立刻逃离,或者孙宇泽消失也行。良久,瓷白缓了缓,看着旁边的孙宇泽,怨恨的说着:“你还来干嘛?还把我伤的不够惨吗?”
孙宇泽略带抱歉,轻声说着:“楚小姐,对于我让您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真的很抱歉。我这次来,只是想弥补你的,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没必要再利用你伤害你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凌梦婉小姐并不是凝珠害死的,另有其人,我知道今天是凌小姐的忌日,你一定会来,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候,我不希望你冤枉了凝珠,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也不希望凌梦婉小姐这么不清不白的躺在这里。”
瓷白嘲笑的冷哼一声,眼梢轻蔑的抚过他的面庞,又看向一旁,冷冷的说着:“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凝珠已经亲口承认了。”
孙宇泽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会再信任我。当初我派凝珠以歌女身份潜伏在舞厅,是想让她一有机会就接近冯敬寅。当然冯敬寅也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我给她的任务只是稳住冯敬寅,从冯敬寅的对话获取情报,并没有毒害凌梦婉小姐这一项。在冯敬寅和凌梦婉小姐成亲的时候,而凝珠当时只认识冯敬寅不到一个星期,冯敬寅也没有带她回过冯府。她那几天一直在松阳,跟我做一些汇报和商议下一步计划。她并没有在临池。我也给你调查过,成亲的前一天,冯府的管家买了砒霜,至于是谁指使他买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告诉你,害死凌小姐的并非凝珠。”
瓷白如同被抽走灵魂般,木木的坐在地上。她的脸侧着,眼角轻轻撇过梦婉的墓碑。她突然开始笑了,笑声是从喉咙里面哼着蹦出来一般,不大的声音,却可以让人毛骨悚然,绝望般的。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的滚落下,笑着笑着,就又开始哭了。嚎啕大哭。她痛苦的,她以为都过去了,她现在又陷入迷茫,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再相信孙宇泽一次。她无助的,虚弱的,只能用哭来发泄了。她突然对自己那么毅然坚持来冯府产生质疑,她是不是当初就不要嫁给冯敬寅,那么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也没有这么多的痛苦,如此痛不欲生。
瓷白突然好想大声的仰天大喊,梦婉你看到了吗?我一直在努力的帮你,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难过吗?虽然我活着,可是,我却受着这样的折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孙宇泽静静的,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瓷白,眼里有些内疚,有些怜惜。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多做安慰。他曾经做过的,让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满心都是愧疚和难受。他的手一直想伸过去,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或者轻轻的搂住她,给她一个肩膀,让她好好哭,但是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他只能就这样的看着。他面色沉重,待她微微好转,开口道:“楚小姐,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一定全力以赴。”说完,站起来,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瓷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她似乎游离了很久。冯敬寅紧张的甚至满大街找了她。丫鬟看到她回来,连忙都跑过来,扶着她,唤了冯敬寅过来。她满目无神,虚弱的如同一段绸带,飘飘渺渺。冯敬寅紧张的抱起她,回房间。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一句话,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冯敬寅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吩咐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然后守在她身边。
不一会儿,素晴就端着几个小菜上来了。冯敬寅接过素晴手中的盘子,关切的问躺在床上的瓷白:“吃一点东西吧。”
瓷白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摇摇头。冯敬寅无奈的,有一点担心,又一点急切。语气突然变的暴躁,喊着:“你这样糟蹋自己是给谁看?”
瓷白听到这句话,狠狠的倒吸一口气。突然眼前似乎浮现出,凝珠被刺的那天。瓷白突然觉得自己飘渺起来,她看不到冯敬寅,她的眼睛里只有那天,凝珠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些她不知道的真相,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说到最后,凝珠临死之前承认是她害死了梦婉的,是凝珠,是凝珠亲口承认的。
可是,孙宇泽为什么又要告诉自己不是凝珠害死梦婉的。如果孙宇泽没有骗自己,那么凝珠为什么要承认是她杀了梦婉。画面像是电影一般回放着,清清楚楚,对了,有一个关键的地方,瓷白的眼前好似定格。凝珠说她后来爱上了冯敬寅,说她爱上了这个她明明知道不爱自己的男人。那是不是,她承认的唯一原因,恐怕只是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她却想保护他,就替他背了黑锅。因为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