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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最好的时光一直在路上(3)

那个新疆男生工作和居住都在当地一个贫民窟里,于是先把他送了过去。Eric说因为我住在车程两个小时的乡下,所以要先把研究生学姐送到她住的地方最后再把我送到乡下去。

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研究生学姐住的地方,这里条件特别好,可以淋浴,而且屋内有Wifi。再想想自己将要去肯尼亚山的山脚下居住,每周三天断电断水还没有网,还有那独特的洗澡方式,刹那间我脑海里电闪雷鸣。

因为之前我就想留在内罗毕,乡下虽然相对首都来说比较安全,可是我来肯尼亚除了做志愿者工作,也想多见见世面开拓眼界,所以留在首都才是最好的选择。房东答应我可以住在那里,但是Eric不大愿意,他说我应该到乡下去继续我的项目。

我联系上了项目负责人,她答应让我在那儿暂住一晚,第二天跟我见面协商。第二天起床后,我不想待在家里没事干,于是提出陪研究生学姐一起去她的项目帮帮忙,房东带我们坐了一小时公车到了市中心,再由当地的两个大学生带我们到我们工作的地方——Kibera Slum(非洲第二大的贫民窟)。

我们去的学校环境很艰苦,一路的黄泥地堵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苍蝇漫天飞舞,还没有正式的厕所,学生们上厕所都是到后山去解决,老师和我们志愿者则需要步行二十多分钟到贫民窟的边界处才能找到正式的厕所。

不过我觉得精神与物质其实并没有太多必然的联系,身处物质如此匮乏的贫民窟,里边的居民们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过得很开心,这从他们的生活状态以及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我们很快就与校长见了面,学校里的师生对我们都特别热情,让我们心里暖暖的。校长给我们安排了工作,我们教两个不同年级的数学课,领了教材,我们逛了逛,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就回家了,第二天正式上课。

回家后我跟负责人说我已经跟贫民窟的校长签订工作协议了,不能再去乡下了,我会好好在贫民窟工作的。再加上研究生学姐不敢一个人去贫民窟工作,于是我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开始了我在内罗毕为期五周的别墅与贫民窟的往返生活。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工作,那么我就要把工作给做好,不然就辜负了当初自己远赴非洲的初衷了。每天我们两个人一大早起床,吃完早餐后坐一个小时公车到市中心,再转一个小时公车到贫民窟去工作,工作完之后再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坐车回家。

生活其实挺充实的。回家后我特别喜欢与房东分享自己每天的见闻与喜怒哀乐,然后家里的所有人一起吃饭,吃完饭之后有时大家一起玩游戏,有时各自备课。我教的是初中的数学,所以备课工作比较轻松,所做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查数学单词,因为跟孩子们都是用英文沟通的。一开始教他们怎么从one读到trillion,然后再教四舍五入开根号之类的内容。

我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的课堂变得有趣,让学生们喜欢我。每节课上课前的10分钟我不会马上进入正题,非洲孩子们又没有中国那么大的高考压力,何必呢?我一般都会给他们讲一两个有趣的中国传统小故事然后启发他们思考,比如孔融让梨、卖油翁之类的。我有时也会给孩子们讲笑话。

我还会用一些小手段,比如每天按时完成作业的同学可以得到一颗大白兔奶糖,作业满分的额外再奖励一颗。一周之后班里所有的学生都特别喜欢我,每天一进教室孩子们就一直Terry、Terry地叫我,后来发展到每天上课前大家都会轮流上来抱我一下,然后再开始每天的课程。

就这么开心地上了一周课之后,我开始思考怎么更有效地利用自己在贫民窟工作的时间。我发现除了我们中国志愿者在上数学课,他们当地的老师也在上数学课,我们所做的工作完全是他们当地的老师所能做的,外国志愿者的能力并没有被学校充分利用。

想到贫民窟的孩子们从小到现在都很少离开贫民窟,眼界与见识都只局限在贫民窟里,而且他们特别喜欢我在课上讲的那些课外的小故事,于是我希望可以每天多给孩子们上一门课程,在课程里我可以教授一些对于他们来说比较新奇的知识,或者想办法训练他们的创意思维拓展他们的眼界。于是我找到了校长Teresa女士,跟她说了我的想法并且努力争取,结果Teresa特别开明,直接就答应了。从此每天我们给孩子们上完两节数学课,便给各自班级的孩子上这门新课程——创意思维。

第一天我想要发散孩子们的想象力,于是便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张白纸,让他们在上边自由绘画,但是需要画出我指定的元素:房子、家庭成员、家周围的植物,其他的可以自由发挥。孩子们兴致都很高,每个人的作品都很棒,只不过风格不同。印象比较深的是班里一个女生居然画出了中国奥运会的祥云图案,另一个不是很有绘画天赋的女生在我指定画家庭成员的要求下给我画了一群猴子。

为了让孩子们对自己的童年有回忆,我让他们轮流上讲台向大家展示自己的画,并且给他们每个人拍了照片,上课的最后一天我把照片洗出来送给所有人。

第二天的时候我把班里的男女生分成两组让他们打辩论赛,辩题是在他们这个年龄,学习与玩耍哪个更重要。辩论不是专业的4V4形式,两队的孩子们可以畅所欲言,大家都特别踊跃,并且很享受努力思考然后尝试着说服彼此的过程。之后的备课我会查找很多有趣的素质拓展游戏,第二天跟孩子们一起玩。

我最喜欢玩的就是传单词的游戏,孩子们站成一排,我给第一个孩子看我写的那个单词,然后孩子需要通过肢体语言把单词一个个传递过去,直到传递到最后一个人,看他是否能说出正确的单词。大多数情况下我会选择各种动物的名称,非洲孩子们的表演天赋极高,各种动物都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

如果某天晚上去朋友家参加Party来不及备课,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就直接把班里所有孩子带到后山的操场上,教他们中国的第八套广播体操,我跟他们说这是在练Chinese Kung Fu(中国功夫)的基本功,所有的中国人都在练习,于是孩子们都学得特别认真。在我离开之后,这门叫作创意思维的课因为特别受学生们的欢迎,成功地在每一届的外国志愿者中流传了下来。

平日里除了上课的工作之外,午饭时间我们还会在狭小的厨房里帮忙,周末会做一些教室的维修、家访之类的工作。虽然平日里爱玩,但我始终不忘初衷,每天除了一丝不苟地工作外,我还会想办法在有限的时间里为贫民窟的孩子和老师们多做力所能及的事。最后经过校长和当地组织负责人的推荐,我在Kibera Slum的工作事迹得到了《中国日报》的报导,配图是我跟孩子们一起做广播体操的照片。

很多人听过我在贫民窟的工作之后,都会问我是否危险。贫民窟当然是有危险因素的,何况是非洲第二大的贫民窟。我在里面工作的五周始终都在教室周围活动,家访的时候都会找几个当地的老师陪着,从不敢自己独自在贫民窟里行走。工作的学校处于贫民窟的边界处,我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去过贫民窟的中心地带。

这个贫民窟是首都抢劫率最高的地方,我目睹过抢劫,也经历过一次抢劫未遂,令我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经历隔壁学校那三个外国志愿者所遭遇的持枪抢劫。贫民窟里每五个人就有一个人携带着艾滋病病毒,我自己教的学生里也有两三个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但我从不因此而退却,因为我一直都坚信只有在最艰苦的环境里才能有最好的蜕变与成长。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五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走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我错了,我长大后流过的所有眼泪全都流在了那片非洲热土上。

最后一天上课的时候,我给孩子们上了一节作文课,题目是马丁·路德·金的着名演讲I Have a Dream。收上来作文之后我一遍遍地阅读,有人想当飞行员,有人想当科学家,有人想当裁缝等等。最让我感动的是,班里一个女生的作文里写着,我的理想是长大了之后当一个像Terry这样的老师然后帮助贫民窟里的孩子们。看到这我觉得自己此行已经无憾了。

我在每个孩子的理想下边都写下相应的鼓励的话,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好好奋斗,长大之后闯出贫民窟去,去外边更大的世界里施展抱负!离开之前我跟孩子们说你们所有人在我离开之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学习,去实现你们的梦想,说完我就哽咽了。

班里有几个跟我感情特别深的孩子哭得特别伤心,他们都问我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无法给他们准信,只能跟他们说等你们长得和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看你们了,回来看已经都实现了梦想的你们。因为比较要面子不想在学生面前哭,我便一直强忍着,后来在公车上哭得差点喘不过气。

晚上房东一直陪我聊天到深夜,我哭着对他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很爱很爱我的孩子们,我想要帮他们改变现状,可是现在我就要走了,他们还是会和从前一样,我什么都没帮到他们,我感到特别伤心。房东安慰我说,虽然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很微小,但是这些微小的事情每一件都很重要,正是一批批志愿者们所做的每一件微小的事情,让贫民窟的现状得到改变和好转。

第二天房东亲自送我去机场。最让我感动的是,平日在家里为了舒适总是穿着类似睡衣衣服的房东居然穿上了特别正式的紫红色正装,一路陪我到机场。房东和我拥抱后就开车离开了,看着房东的车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到,我再一次泪如雨下。

人生的旅途就像坐着一辆长途大巴,要走很长很久的路,不断有人上车也不断有人下车,有些人陪你一段,有些人陪你到生命的尽头,无论是在路上帮你一把,还是绊你一跤,都谢谢他们吧!正是因为遇到了他们你才迅速地成长并且变得越发坚强!

又回到了高楼林立的北京,每天依旧奔走在形形色色各自谋生的人群中,我的心中却多了一个柔软角落,那里有一片火热的土地,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有奔跑着的狮子和犀牛,有璀璨的星空,还有我最爱的世界上那群最可爱的孩子们,还有我的房东Matthew……每当我因为各种压力变得压抑烦躁的时候,我就会去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回想在非洲所遇到的一切,让自己浮躁的心情迅速地沉淀下来。

大学的生活一直都是明亮而耀眼的,因为篇幅有限,我只能写出自己最想与读者分享的非洲之旅的片段。我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渴望伟大,只想在短暂而宝贵的时光里努力让自己活得充盈,而不想在自己年迈的时候回想起来,感叹自己这辈子没有好好地活过。希望大家读完我的故事都能有所收获或者有所共鸣。最后用自己初中时期写英语作文时最喜欢用的片段作结:

We can"t be perfect. But we must be kind enough to love, strong enough to forgive and clever enough to know there is enough love around us so we can live a wonder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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