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贺三怪和龙十一玩到下午着,斜日挂在树梢这才意犹未尽的回来。期间龙十一便要回观吃饭,贺三怪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仍知药力此时还未褪去,如何肯让他回去。又拉着龙十一在树林里抓了几只麻雀烤着吃,这师徒四人虽然已定居在那观里,但身上的钱财已然花销完了,只是凭着于人中和龙十一帮着别人赚些散碎的几文钱,足够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再也没有多余的出来卖点鸡鸭鱼肉的打牙祭。
龙十一吃着烤麻雀却还孜孜不倦的向贺三怪讲述着他当年吃过的山珍海味,口中不停一连吃了三个麻雀好像是还未解馋,待要将最后一个吃下肚中,却见早已被贺三怪啃了个精光。二人相视一笑,抬头看天已然日落西山,贺三怪心知药力已过便叫了龙十一回观,看一看他二人给自己生的乖徒孙好不好玩!走进观门只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于人中的房门半掩着,跨进门口就看见于人中蹲在床头边神情颓废,龙玙璠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柄匕首二人均是衣衫不整发型凌乱,床铺也混乱不堪。龙十一看见姐姐手中握着的匕首惊叫道;“爹爹、爹爹的匕首在哪里找到的?”
只听于人中凄然着道;“玙璠,你若是真的恼恨我便杀了我吧!我绝不还手。”龙玙璠冷冷的道;“等我报了杀父之仇,那时再杀你也不迟。”龙十一只听得莫名其妙。原来于人中二人药力去后仍然赤裸着互相拥抱着,神志逐渐清醒后这才发觉急忙穿上衣服,龙玙璠自知失了女儿之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呆呆的发愣。于人中见龙玙璠神情呆滞,只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已无颜面再苟活在世上了,便从袖子中拿出那柄在光明顶山脚捡到的匕首,递到龙玙璠手中要她杀死自己,因为死在所爱的人的手中也是一件幸运而美好的事情。龙玙璠接过匕首便要翻转过来捅向自己的心窝,只见匕首乌黑发光正是自己爹爹生前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双目圆睁的向于人中厉声喝道;“是你害死了我爹爹?”于人中被骇地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着茫然道;“我自小到大也未曾杀死过一人,又怎会害死你的爹爹。”龙玙璠心想也是,他在光明顶时还不会武功,如何能杀的了爹爹,又怒道;“那我爹爹叔伯又是谁害死的?”于人中道;“我连令尊一面也未曾见过又怎会知道是被谁害死的。”但随即想到龙玙璠是看见匕首才怒不可遏的,心想定是与这匕首有关,当下便将在光明顶山脚的事一一不漏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你若不信温姑娘当时也在,你可以问她。”龙玙璠听后早已泪流满面嘶声力竭的叫道;“我一定要报仇·····”
原来那日在光明顶山脚下的将军便是龙玙璠的父亲,龙门四将之一的龙飞云。龙门四将出身贫贱少年时在洛阳城中的龙门派修道传教,元末明初的红巾军大起义热火冲天,不少寺观的僧道也随之参加进去,当时寺观也就渐渐的没落荒废没有人了。龙门四将小时候原本是一些逃荒人的弃婴,是被这个道观的一个老道陆续的捡回来的,因为年幼不知姓名那老道士便一门派为姓了龙,又各自取了名字叫飞云、飞虎、飞豹、飞鹰。元末韩山童的起义军走到洛阳时,四兄弟一商量也都从了军投到韩山童麾下,后韩山童兵败被杀四人又转投郭子兴帐下,郭子兴死后军队由他的女婿也就是朱元璋接管了,四人从此便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破城杀敌屡立战功被封为’龙门四将’。武林大会之日叶龙生和龙门四将以及全体官兵全部被黑衣蒙面人杀害无一幸免面。
贺三怪见事情弄到这步田地也没敢再说要小徒孙的话,当下默默地转身退出门外犹似个犯错的孩童一般。龙十一此时已将前因后果听的明白,瞪着两个布满血丝的双眼,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在心中默念着;报仇、报仇、报仇····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于人中这才走出房门,期间他早已醒了只是不知如何与龙玙璠对面。于人中蓬头垢面精神萎顿的走进客厅时见龙玙璠正在厨房里做饭,此事大出于人中意料之外,心道;“难道玙璠真的原谅我了,愿意与我成就好事。”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转身回房又重新洗漱打扮了一番这才来到客厅里吃午饭。四人不声不响的低着头吃饭,空气中充斥着沉闷和压抑,贺三怪自知有错踟蹰着道;“你们不要这样了,都是我不好,你们怎么罚我都行。”于人中苦笑道;“师傅,此事与你毫无关系,是我自己卑鄙无耻。”但是心中疑惑云云,暗想昨日之事竟似如云里雾里一般似真似假,又好像是被鬼附了身似的。只听贺三怪接着说道;“你们吃了我的‘神仙丸’那是绝对把持不住的,若是不洞房便会毒发身亡。”说完禁不住笑了出来。
于龙二人想起昨日毒发时全身炽热难耐、口干舌燥,二人不由自主的便相拥在一起宽衣解带。此时于人中面红耳赤得心想;不知师傅此举会不会成全我们。龙玙璠这才知道自己乃是吃了催情的药了,这也怨不得于人中,但是心中纵有一股怨火却无处宣泄。看着眼前的于人中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也无甚好感,虽然已失了身与他,要让自己嫁给他便是死也不会愿意的。龙十一对此事已然明了,向于人中轻声道;“于大哥···立即改口唤道‘姐夫’你能娶到我二姐便是有莫大的福气。”于人中听后心中暗喜只道是十有八九成了,但转头见龙玙璠面如寒霜、阴冷的表情看的于人中心中一懔。而龙玙璠见于人中面色忽喜忽忧也猜出他心中的小算盘,对他更是厌恶不已,秀眉紧蹙便放下了碗筷转回房间去了。
三人悻悻的吃完饭也都各自回房间休息,直至日落西山龙十一惊叫着跑到于人中面前道;“大事不好,姐姐找不见了。”于人中听后也是一震,只怕龙玙璠一时想不开寻死,连忙在道观里找了个遍未找到,又和龙十一一同出去寻找,直找到深更宵禁(宵禁是指古代官方下令入夜后所有人一律不准在大街上走动,否则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了二人这才怏怏回来。第二日于人、龙十一和贺三怪中把方圆近百余里的洛阳城中的大小街道、荒庙破屋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日后一连数天也无龙玙璠的下落。这天于人中又转了几条街后心身疲惫,走进了一家邋里邋遢的酒铺要了两斤酒喝。只喝了几杯酒就发现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衫偻烂,面前桌子上横着一个酒葫芦和一锭银子,于人中心道;“定是酒保见他形似乞丐怕他付不起酒钱,他便拿出钱来封酒保的嘴。”于人中最是看不惯那些势利小人,又见那形似乞丐的中年男子就坛而饮足见豪爽,喝空了一坛子酒仍是面不改色,于人中对他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只见中年男子将坛子里的酒喝完后意犹未尽,但却要起身离去,于人中见状拿着酒壶酒杯来到中年男子面前道;“先生海量,小子佩服至极,如不嫌弃对饮几杯如何?”
中年男子却道;“既然这位少侠赏脸,小二再来两大坛酒。”于人中听后面色微变心道糟糕,自己如何能喝下去这许多酒,况且即便是酒钱也没有这麽多付给酒铺。两坛子酒放在二人面前,中年男子更不搭话,抱着酒坛就是一阵痛饮,喝到酒酣处便高声吟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这首诗是李白的《月下独酌》其二,中年男子吟诵之后又是一阵痛饮。于人中这时也看的意气风发,也学着那人一连喝了几口酒,只辣的烧心燎胃、面耳赤红眼泪也险些流出来,还在心里搜肠刮肚的念出一句来;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这是苏东坡的一首《满庭芳》词牌中的一句,其它的却是如何也想不出来了。二人又对饮了一番之后于人中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犹听见那人叫自己喝酒,看着酒坛就在眼前晃动但双手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再后来便没了知觉人事不省。
那人见于人中醉的不省人事,便把他酒坛里的酒全数倒入放在桌子上的酒葫芦里,然后便要离去。忽听于人中呓语道;“玙璠,你不要走,你在哪里?你如果恨我那天为什么不一刀杀死我!”中年男子呆立了半晌只是摇头苦笑,笑容是那么的酸涩牵强。随后右手提着酒葫芦便要离开,踏出酒铺后微一沉吟又转回来提着于人中出了城向西南走去,桌上的银子付酒钱绰绰有余。
于人中醒来已是第二日天将下午,夕阳已悄无声息的隐匿到晚霞中。于人中头痛欲裂,四下里一看原来自己身处山丘之上,初秋的晚风微带着一些凉意,昨日酒铺的中年男子此时早已在不远处的火堆上烧烤着不知从哪里打到的野兔,这时依然烤的黄澄澄的正自流着油,香气顺着风传来,于人中腹中早已饿的咕咕直叫馋涎欲滴,喉咙不停的上下蠕动咽着口水,虽然不知昨天他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坏人。中年男子将烤熟的野兔一分为二掷给于人中一半自己一半,于人中接过兔肉更不说话,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只吃的剩下了一堆骨头,这才满意的抹了抹嘴角的油打了一个饱嗝,见中年男子的酒葫芦就放在跟前更是毫不见外的拿起来拨开塞子喝了几大口酒顺顺肠胃。
中年男子看了于人中一眼忽然问道;“你会武功?”于人中说道;“是呀!只是自己愚钝的很,只学会了一些皮毛而已,要是找仇人报仇那是万万不能的。”中年男子疑问道;“你有仇家?你的仇家很厉害吗?”于人中正色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麽厉害,但是远胜于我万倍。”心中又不仅想起了光明顶的情景,那是一个梦魇困扰了于人中的每个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一个梦境,每次醒来都被惊得一身的冷汗。中年男子奇道;“你怎会与一个武功高你万倍的人结下梁子的?“于人中咬牙切齿的道;“他们不但与我结仇,也更与江湖门派、武林世家英雄豪杰结下了血海深仇。”中年男子奇道;“何以见得?”于人中道;“难道说今年的光明顶武林大会你不知晓!”中年男子听后黯然伤神道;“我也正为此事愁苦。”又续道;“是应该报仇,但是对方人多势众武功高强,你又能打得过几个?更何况连敌人是何门何派都一无所知,如何报的了此仇。”于人中道;“我听说仇人就是一个叫‘玄贞派’的门派,只要我下苦功修习我师傅传授与我的功夫,终有一天我要誓死杀尽玄贞派人。”中年男子叹道;“此事并非你所想象的如此简单,凶手便真是玄贞派人凭你这些肤浅的功夫便是下辈子也报不了此仇。”于人中听后大怒转身便要离去,只听中年男子又嘲讽般的说道;“一个人既不能忍气吞声、又没有什么本事如何能获得佳人的芳心,若是我我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一个手误搏鸡之力的懦弱的男人的。”
秋风吹醒了于人中心中的酒意听道中年男子的话后先是一怔,而后面色惨白,最后竟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过了许久声音也沙哑了也就不哭了。中年男子静静地看着于人中哭够了,这才又讥刺道;“因为一个女人就像个窝囊废一样的痛哭流涕成何体统,古人语男儿有泪不轻弹。”于人中也不言语,只是呆呆的看着晚霞那一缕血一般的阳光洒向大地,照耀在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心中也不仅暗道;我为玙璠这般伤心难道真的值得吗?难道真的如中年男子说的一般,玙璠是因为我身份卑贱、武功低微这才瞧不上我的吗?此时中年男子也在思考着自己的话,因为一个女人而颓废到底值不值得?值得吗?不值得!不值得吗?值得!
调寄《西江月》
只叹昨宵如梦,回眸风沓流星。天涯倦客正销凝。身似浮萍浪梗。
何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思卿。小楼月色尚朦胧。一度风吹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