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胜见祁先发倒在地上,立即喊来陈太,并且急忙蹲下去摸祁先发的脉搏。
陈太惊恐地问:“要不要送医院?”
夏长胜暂不作答,又翻开祁先发的眼皮,还查看了他的脖子。
他站起来,对陈太说:“没有脉搏,瞳孔放大,他已经死了!”
“阿发的身体很好,怎么突然会……”
“从他颈部的掐痕来看,很可能是被掐死的。”
“这可不得了哇!”陈太急得直搓手。
“我去报警。”夏长胜转身欲走。
陈太怕看死人,忙说:“我去。你年轻的时候当过警察,有经验,就在这里守着。”话音未落,人已下楼。
夏长胜对整间屋子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只见各种摆设似乎都没有变动,但他不放心,又查看了一遍,终于发现铁皮柜门虽是关着的,但他用手帕包着把手一拉,门就开了,祁先发决不会疏忽到忘了锁铁皮柜的门,它显然被人动过。他还在一个墙角发现了几片玻璃碎片,这更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与祁先发相识30多年,深知他爱整洁,讲卫生,决不会将垃圾堆在室内,便拿出手帕,将玻璃碎片包起来。
外面响起警车的鸣笛声。
夏长胜将包着玻璃碎片的手帕放进荷包里。
东南日报社社长在接电话:“……谢谢您告诉我……好,我马上派记者来,再见!”挂机。
程枫及几个编辑、记者都在各自的写字台前工作。
社长走到程枫的写字台前说:“程枫君!”
程枫立即站起:“社长,早上好!”
“天神巷发生凶杀案,我的一位朋友在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了我,你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到治安警察厅找麦克伦警长。”
“我这就去。”
在澳门中华商会刘锦办公室的小套间内,夏长胜将噩耗告诉了刘锦。
刘锦叹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夏长胜说:“阿发要是昨天将油库坐标和资料交给了你,或许可躲过一劫。”
“为什么?”
“我认为,凶犯是冲着油库来的,如果坐标和资料不在,凶犯一定会逼着阿发把它找回来,而不会当场将他杀害。”夏长胜推测道。
刘锦十分担心:“油库坐标和资料真的被劫走了?”
“我无法证实。但我发现,铁皮柜门是虚掩着的,我一拉,门就开了。阿发决不会疏忽到忘了锁柜门,它肯定被人动过。”
刘锦蹙眉沉思。
夏长胜介绍现场情况:“我还发现墙角有几片玻璃碎片。我与阿发相识30多年,深知他爱整洁,讲卫生,决不会将垃圾堆在室内。这些碎片引起了我的警觉。”
“胜叔,您当警察的习惯至今未改呀!”刘锦问,“那玻璃碎片呢?”
“我把它带来了。”夏长胜掏出用手帕包成的小包,解开,露出闪亮的玻璃碎片。
刘锦看着碎片,怀疑地说:“这些玻璃碎片有用吗?”
“我也说不准。”夏长胜没有把握,“但是,多一个心眼总比少一个心眼好。我把它收集起来,是想给我一个当侦探的朋友看看,让他帮忙出主意。”
“您什么时候去找那位侦探?”
“他到香港去了,他回到澳门我就去找他。”
玻璃碎片的光泽映照到刘锦的脸上。刘锦捧着这些碎片,祈祷地自语:“但愿这玻璃碎片,能为发叔昭雪,能帮助我们追回油库坐标!”
在日本特务机关华务课里,行动队队长吴友章穿行在走廊上,随着他的眼睛轮番向两边的刑侦室张望,依次出现吊打、脚踢、火烙等各种刑讯逼供的残忍画面,以及特务们凶狠的吼叫声,受害者撕心裂肺的悲鸣,显示这个特务机关的阴森可怖。
吴友章在走廊尽头的一间侦讯室门口停下。
一名特务正在对一个女受害者用刑。因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面容。华务课课长朱忱在一旁审视。
吴友章对朱忱说:“课长,我找了半天,原来您在这里!”
那个特务代为答话:“这么重要的案子,课长当然要亲自督阵。”
吴友章问:“什么案子?”
“张贴抗日标语的政治犯罪!”
朱忱问吴友章:“那件事问清楚了没有?”
吴友章答道:“问清楚了。”
朱忱手一招:“上楼去说。”
两人来到朱忱的办公室。朱忱坐到办公桌后面,舒适地靠在软背椅上。吴友章站在一旁,向朱忱报告:“澳门治安警察厅经过调查证实,天神巷的死者名叫祁先发,系九龙半岛秘密油库的设计者,他正是我们要查找的人。法医解剖尸体认定,祁先发是被人掐死的。”
朱忱眯着眼睛说:“这种作案手法不是共谍的风格,肯定是澳门黑社会干的。”
“警方发现,祁先发的铁皮柜有被翻动的迹象,里面存放的其他工程资料都完好无损,唯独没有油库坐标和资料。”
朱忱沉吟片刻:“它肯定被黑社会劫走了!我看他们蓄谋已久,多方寻找祁先发,现在得到了油库坐标,就占有了油库,就能大发横财!”
“黑社会抢在我们前面下手,这可让我们华务课丢了面子……”
朱忱厉声制止道:“胡说!”
吴友章一怔。
朱忱向吴友章:“王荣泽作先生向我们下达任务是什么时间?”
“昨天上午10点钟。”
“祁先发被掐死是什么时间?”
“法医推断他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天下午4点钟。”
“从上午10点钟到下午4点钟,在短短的6个小时之内,就是请福尔摩斯来澳门,他也找不到祁先发!”朱忱辩解道。
吴友章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朱忱站起来:“通知电讯室,接通东京,我马上向王荣泽作先生报告工作。”
吴友章站成立正姿势:“是,课长!”
东南日报社报务室内,刘艳头戴耳机,两手不停地将来电打印在收报纸上。
程枫拿着一沓材料走过来敲门:“刘艳!刘艳!”
刘艳闻声摘下耳机,起身开门。
程枫站在门口说:“刘艳,在忙呀!”
程枫将这沓材料交给刘艳:“这些材料够你忙一下午。”转身欲走。
刘艳挽留道:“进来坐坐,我也该休息休息。”
程枫愣了一下,也就走进去了。刘艳随手将门关上。
她招呼程枫坐下,说:“报社里都是些老气横秋的人,跟他们无话可说,好沉闷喔!”
“叶主任不是很年轻吗?”
“他呀,曾经接触过,华而不实,谈不拢。看到你这个又年轻又有活力的人进了报社,我很高兴——终于有个人可以谈话了!”
“能跟刘艳小姐交谈,我很荣幸。”
刘艳狡黠地说:“能陪我看戏吗?清平戏院正在上演《葡国魂》,观众反映不错。”
程枫没有料到佳人有约,一时心慌意乱:“那……社长知道了,会炒我的鱿鱼的!”
“看你吓的!《葡国魂》是用葡语演出,我听不懂,”刘艳白了他一眼。“社长要是知道了,我就说请你当翻译。何况你不是不知道,社长和我老爸的关系很好,他看到有人陪我看戏,一定很高兴。”
程枫的眉毛一扬:“当真?”
刘艳点点头:“你还不知道,社长夸你中文基础扎实,又懂外文,很器重你噢!”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刘艳笑逐颜开:“这就对了!”
朱忱对吴友章说:“王荣泽作先生听取我的报告后,同意我的看法,并对下一步的工作提出了要求。祁先发被杀一案,由澳门治安警察厅负责侦办,我们不插手,也顾不过来。但是,你要随时跟麦克伦警长保持联系,掌握破案情况。你们队的工作重点,仍然是盯紧共谍。祁先发遇害,油库坐标被劫,他们比我们还要急,一定会有所动作。踩着共谍的脚印走,是拿到九龙秘密油库坐标的捷径!”
吴友章边听边点头。待朱忱讲完,他说:“课长,盯紧共谍,从哪里入手?”
朱忱不悦地说:“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
吴友章忙欠身:“是,是。”
朱忱走过来,用亲切的语气对吴友章说:“在我们华务课的几个特务队长当中,就数你的资格最老,也深得王荣泽作先生和我的信任,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吴友章的两只眼睛又忽闪忽闪起来。片刻,他说:“课长,您今天亲临侦讯室督阵,那个女犯人莫非很重要?”
“算你还有点眼力,她就是突破口!”朱忱摇晃着脑袋说。
吴友章顾盼流转的眼睛定位不动了。
朱忱告诉吴友章:“她是一个风尘儿女,但却跟激进分子接触频繁,昨天晚上她在街上张贴抗日标语,被二队的外线人员秘密抓获。他们折腾了她一通宵,她连屁不放一个。如果她能开口,对我们很有用。”
“课长,把她交给我,她的牙齿即使用电焊焊死,我也要撬开它!”吴友章主动请缨。
朱忱点头同意,并叮嘱道:“对待女人不能出硬招,要下软功夫!”
吴友章得意地说:“这正是我的拿手好戏!”
汪树平躺在夜呣斜巷13号小阁楼的床上看书。房门未关,程枫走进来:“阿平!”
汪树平看看手表:“阿枫,你真准时。”从床上起来。
程枫问:“今天又出了长途?”
汪树平说:“对,所以可以早些回来休息。”
程枫坐到床沿:“阿平,你建议我考进报社,这路子真的走对了!”
“有体会了?”
“今天早上,天神巷发生凶杀案,人们在现场外面围得水泄不通,但警察不准他们进去。我找到警长,一亮记者证,就进去了。”
“死者是谁?”
“祁先发。就是昨天华务课的特务要找的人。”
汪树平顿足:“糟了!糟了!”
“为什么?”程枫不解地望着汪树平。
“这两天我们没有碰头,你还不知道情况。”汪树平说着,走到门口,探出头向门外张望,再关上房门,“香港九龙半岛,有个秘密油库,里面贮藏大量的飞机燃油。这个油库分别由两个工程师设计,祁先发设计了油库最重要的部分——油库主体。日本特务在找他,黑社会在找他,我们游击队也要找他。昨天,组织上派我当交通员,要我去完成这个任务。”
程枫明白了事态的严重:“阿平,担子可不轻呀!”
“是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游击队新来的领导人,就是你的老师柳石。”
“柳石老师调到南方来了?”程枫又高兴,又惊讶,“阿平,你见过柳石老师吗?”
“见过。他问起你,说有事可以跟他联系。”
“怎么联系?”
“用电台嘛。你们报社不是有电台吗?”
“有哇,我和报务员还交上了朋友呢!”
“那太好了。你还记得柳石老师的电台波段吗?”
“那怎么会忘记!”程枫突然想起一件事,“哎,阿平,我得提醒你,你现在干的交通员是秘密工作,就不要再做抛头露面的事了。那场歌舞表演还办不办?”
汪树平有些为难:“已经邀请了大陆的文艺战士,这边也发了通知,只好举办一场。”
程枫问:“你什么时候回游击队?”
“我已经拿到秘密油库一部分资料和坐标,等祁先发设计的那一部分到手后,一起回游击队。”
程枫说:“祁先发死了,问题变得复杂起来,你应该先把已经到手的那一部分油库资料和坐标送过去,以免夜长梦多。”
汪树平考虑片刻,觉得有道理:“说得对!今晚把演出的事情办完,明天一大早我就送到交通站。”他停顿一下,又说:“这次帮我们操办油库坐标的是个爱国人士,在澳门中华商会工作,联络暗号是一首唐诗……”
有人敲门。汪树平将话打住。
敲门声伴着一个男人的喊声:“阿平!阿平!”
汪树平应声:“来了!”他对程枫说:“是我表哥,在赌场做事,你们肯定谈不拢了。”
程枫会意:“那我先走。”
“我们后天下午还是在这里碰头。”汪树平嘱咐道。
“嗯。”程枫点点头。
汪树平开门,陈克威进屋。
程枫跟陈克威打个招呼,就走了。
陈克威扭着脖子、斜着眼睛瞪着程枫下楼,回身对汪树平说:“这又是一个抗日派吗?”
“表哥,你说什么呀!他是我中学同学,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人家有志气,读了大学,现在是《东南日报》的记者。”
“《东南日报》是亲日派报,在澳门很有势力。”
汪树平看到表哥对程枫的工作岗位很欣赏,换个话题问他今天来有什么事,陈克威说,你老娘病了,氹仔的老街坊把电话打到你们公司,公司说你出完车下班了,老街坊就打电话找我。
听说娘的老毛病又犯了,汪树平很焦急。
陈克威要汪树平回氹仔去看老娘,但今天晚上大陆文艺战士来澳门的演出是由汪树平策划安排的,他怎能不到场?但他又不能明说,只好对陈克威扯谎,说今天晚上约了朋友谈生意,实在走不开。
说话间,汪树平的女朋友韩雪走进来。她23岁,打扮入时,身形富态,模样周正。她对陈克威说:“表哥,你好!阿平说的是实情,我可以证明。”
陈克威打量她一番:“韩雪,你越来越漂亮了!还在东亚歌舞厅上班吗?”
“还在。”韩雪妩媚地一笑,“表哥,今天晚上的事情非常重要,阿平走了就办不成。”
“那怎么办?”
“我有个建议,表哥辛苦一趟,先看看老人家的病情……”
“阿平没有时间,难道我就有时间去?”陈克威直摇头。
“我知道表哥有的是时间嘛!”韩雪掏出几张钞票,“这是给表哥的‘跑路费’,再给老人家带点钱回去。”
陈克威接过钞票说:“阿平,看在韩雪的面子上,我今天帮你跑一趟,明天你一定要回氹仔看老娘!”
“我明天一定回去!”
“我也过氹仔去看看老人家!”韩雪说。
“好,我走了,你们谈谈。”陈克威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阿平,韩雪,你们相好大半年了,也该结婚了,好让老人家安心。”
汪树平说:“表哥的好意我知道,可现在是抗战时期呀!”
“抗战时期就不能结婚,谁定的规矩?何况这是在没有战火的澳门!”陈克威不以为然。
“谢谢表哥,我们会考虑的。”韩雪表示领会陈克威的好意。
陈克威埋怨地瞪着汪树平:“你呀,满脑子装的都是抗战,老娘病了也不回家看看,终身大事也搁在一边!”
陈克威走后,韩雪回身望着汪树平,不说话。
汪树平诧异地问:“这么望着我干吗?我的脸没有洗干净吗?”
韩雪摇摇头,然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忧心忡忡地说:“阿平,我的眼睛跳了半天了,这是不祥之兆吧?”
“左眼还是右眼?”
“左眼。”
汪树平盘算道:“‘左跳财,右跳崖’,左眼跳有‘财喜’呀!”
“有什么‘财喜’?人家对你好担心喔!”
“我又不做‘惊险动作’,你担什么心呀!”汪树平说着,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腰肢,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挽着她在床沿坐下。
韩雪对汪树平说,我不知道你跟游击队有没有联系,但我知道,今天晚上将要在我们歌舞厅演出的大陆表演队,没有你出面是请不来的。汪树平向韩雪解释,今晚的演出跟游击队扯不上,只不过是因为我经常跑大陆,有条件结识一些进步人士而已。
韩雪叮嘱汪树平:“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本特务在澳门的活动好凶哇,你可要注意呀!”
“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对这次的演出活动有些担心。”汪树平皱起眉头,“日本特务要是知道我在幕后操作,是决不会放过我的!”
看到汪树平对今晚的演出不放心,韩雪告诉他,知道你的人不多。除了我,只有舞厅经理周福源、舞女周曼兰、歌姬田芳芳等少数几个人。在这些人中,汪树平对周曼兰的情况一无所知,韩雪就向他介绍,周曼兰是从满洲过来的,据说有日本血统,还有个日本名字。她的活动能力很强,在黑、白两道都有熟人,办起事来左右逢源,因此经理很赏识她。
韩雪讲了周曼兰的背景,又用自责的口吻对汪树平说:“都怪我不好,本想提醒你注意,反倒引起你的担心。”
“你完全是一片好心。”汪树平完全没有责备韩雪的意思。
“你也不必太在意。”韩雪安慰汪树平,“除了我们几个人,歌舞厅其他的人都以为今晚的演出是由周经理亲自组织的。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这次大陆进步艺术家能来澳门演出,竟是由一个和歌舞不沾边的人安排的呢!”
汪树平反驳道:“谁说我和歌舞不沾边?我不是‘沾’上了你这个歌姬吗?”
韩雪甜蜜地一笑,投入汪树平怀中。
汪树平坐正身子:“好了,该商量一下今天晚上演出的事了。”
韩雪充满信心地说:“今晚的演出一定会引起轰动……”
吴友章匆匆走进朱忱的办公室,对站在窗前吸烟的朱忱说:“课长,您终于回来了!”
朱忱回过头问:“你又找过我?”
“找您两次了。”
“什么事这么急?”
吴友章喜形于色:“那个女人开口了!”
“她招供了?”
“她不仅说出了有关抗日标语的全部情况,而且答应跟我们合作。”
朱忱夸道:“还是你小子有能耐。”
“课长,我看可以把她吸收进来,成为我们华务课的第一个女特务。”
“哪能那么快?必须经过考查。”
“那当然。我正在对她进行考查,还给她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冈田贞子作为代号。”
朱忱故作生气地说:“你小子竟敢先斩后奏?”
吴友章连忙躬身解释道:“两次找您都不在,我怕错失良机,只有边进行边报告。”
“可不准出纰漏!”
“万无一失,而且今天晚上就可以收到效果!”
朱忱让吴友章坐下来:“说说你的做法。”
吴友章神秘地说:“我把冈田贞子放出去,因为她是在昨天深夜被我们秘密抓获的,没有惊动她的工作单位,她周围的人也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所以不会引起怀疑,让她继续混杂在人群之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
坐落在十月初五街下段的东亚歌舞厅,大门上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烁,耀眼的图案变换不同色彩,门口的广告牌上画着一个婀娜多姿的舞女,上面写着:大陆歌姬,来澳献艺。
这很有号召力。今晚顾客盈门,车水马龙。
舞厅装修豪华,灯光柔和,气氛温馨。
男宾们搂着各自的舞伴或花钱请来的舞女,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在化妆室里,22岁艳丽迷人的歌姬、今天担任报幕员的田芳芳刚化完妆,面向墙壁背诵报幕词:“大陆的歌姬面对四处狼烟、遍地哀鸿,深深感到国家将亡,不愿被人当作商女,已经行动起来了……”
周曼兰走过来,悄然站着旁听,表示不满地摇摇头,然后打断她的朗诵:“阿芳,这报幕词是汪树平写的吗?”
“是呀,怎么啦?”田芳芳回身问道。
“鼓吹抗日。我担心日本特务听了找我们的麻烦。”周曼兰挑刺地说。
“整个报幕词都没有‘抗日’二字,他们凭什么找麻烦?”
“周经理看过稿子吗?”
田芳芳理直气壮地说:“周经理看过。他没有说什么。”
舞厅内,气氛欢快。角落里,汪树平和韩雪坐在一起侃侃而谈。
一曲终了,男宾、舞女纷纷落座。
田芳芳款步走上舞台,舞厅顿时大放光彩,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田芳芳对着话筒,用带着磁性的嗓音说:“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一位著名的诗人写道:你可知‘Macau’不是我的真名姓?我离开你的襁褓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着我内心的灵魂。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母亲!我要回来,母亲。今天晚上,大陆艺术团带着祖国母亲对澳门的骨肉之情、带着大陆人民对澳门同胞的手足之情来到澳门,来到我们中间,利用大家跳舞的间歇时间,为我们作精彩演出。首先,请表演艺术家燕子小姐登台献艺,大家欢迎!”
观众热烈鼓掌。
角落里,汪树平和韩雪鼓掌更起劲。
墙边上,周曼兰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灯光渐暗,音乐响起。
燕子小姐在追光灯的映照下,随着音乐的节奏,踏着典雅的步子走到舞台中央,向观众深深一鞠躬,开始了载歌载舞的表演:
我们到处卖唱,我们到处献舞。谁不知道国家将亡,为什么被人当作商女?为了饥寒交迫,我们到处哀歌,尝尽了人生的滋味,舞女是永远的漂流。谁愿意做人的奴隶?谁愿意让乡土沦丧?可怜是铁蹄下的歌女,被鞭挞得遍体鳞伤。
燕子小姐舞姿优美,表情凄婉,歌声哀怨。她的表演得到观众的认同,不少女观众感动得流下眼泪,舞女们更是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表演结束,灯光骤亮,舞厅里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燕子小姐谢幕两次。
田芳芳走上台,用鼓动的语气说:“女士们,先生们,燕子小姐的精彩表演告诉我们,大陆的舞女歌姬面对四处狼烟、遍地哀鸿,深深感到国家将亡,她们不愿被人当作商女,已经行动起来了!那么,我们澳门的舞女歌姬,在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环境中,又是怎样想的呢?下面,请韩雪小姐上台,表达我们澳门舞女歌姬的心声!”
韩雪站起来跟汪树平示意后,穿过引颈张望的人们,从正面走上舞台。
韩雪风姿绰约地站在舞台中央,充满感情地说: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有幸生活在澳门这个没有战乱的环境中,但是不要忘了,我们的国土正在沦丧,我们的田园正在荒芜,我们的亲人正在沦为敌人的奴隶!为了表达我们澳门舞女歌姬的一片心意,我提议,从今天起,我们将连续三个晚上跟客人‘出局’和陪酒的收入,全部捐献出来,支援大陆人民抗战!”
接着,她对台下的舞女歌姬们说:“姐妹们,你们同意不同意?”
众舞女歌姬齐声喊:“同意!”
韩雪又对台下的舞女歌姬说:“我们把身上佩戴的珠宝和金首饰也捐献出来,你们说好不好?”
众舞女歌姬齐声喊:“好!”
韩雪带头解下身上佩戴的珠宝和金首饰。
众舞女歌姬也各自解下身上佩戴的珠宝和金首饰……目睹此情此景,坐在角落里的汪树平激动不已。
站在墙边上的周曼兰又一次摇头表示不以为然,并匆匆离开。
田芳芳注意到周曼兰的异常举动。
朱忱在办公室里一边吸烟,一边踱着步子。吴友章坐在墙角,焦急地看着手表。
朱忱问吴友章:“几点了?”
吴友章站起来:“报告课长,晚上10点。”
“冈田贞子不是说好晚上10点钟打电话来的吗?”
“容许有10分钟的误差。”
“你把冈田贞子放了,该不会是放虎归山吧?”
“她不会逃跑,铁了心要跟着我们。能够加入日本在澳门的特务机关,就等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些言词很动听,但是放她出去以后,还要采取安全措施。”朱忱提醒道。
“已经采取了。我派阿三暗中监视她,一有风吹草动就‘克’(象声词)……”吴友章做了个击发手枪的动作。
“对于背叛组织的人,格杀勿论!”朱忱严肃地说。
电话铃响。站在电话机近旁的朱忱抓起电话听筒。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请找吴队长。”
朱忱问:“你是谁?”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我是冈田贞子。”
朱忱用手捂住送话器,轻声对吴友章说:“是她。”把电话听筒交给吴友章。
东亚歌舞厅散场,顾客离去。汪树平和韩雪步下台阶,边走边谈。
“今天晚上的演出,比我想象的还要成功!”汪树平吁了一口气。
“主要是你的功劳。”韩雪深情地说。
“我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人。”汪树平谦逊地一笑,“功劳应该归于大陆来的文艺战士、你、田芳芳和众多的姐妹们。”
吴友章接完电话,对朱忱说:“冈田贞子报告,今天晚上东亚歌舞厅举办的歌舞表演,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抗日宣传活动,背后必有共谍指使。”
朱忱问:“谁是共谍?”
“冈田贞子认为,这场演出的幕后指挥汪树平就是。”
“有证据吗?”
“有。大陆参加演出的抗日分子都是汪树平特意去找来的。”
朱忱命令道:“立即逮捕汪树平!”
吴友章站成立正姿势:“是!”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要采取密捕的方法,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别的共谍闻风逃掉。”
朱忱特意嘱咐吴友章。
韩雪走到巷口停住,对汪树平说:“阿平,我就到家了,再别送了。”
汪树平仍不放心:“巷子里安全吗?”
“没问题。”
“哎,韩雪,你说房东的儿子回来,房东催你搬家,什么时候搬?”
韩雪说:“我正在找房子。”
汪树平逗趣道:“你如果一时找不到房子,就搬到我那里去住。”
韩雪嫣然一笑:“到了那一天,我会去的!”
“我等着那一天!那我回去了。”
汪树平回转身向来的路上走去。
韩雪向汪树平挥挥手:“路上当心!莫忘了明天回氹仔看妈妈!”
“不会忘记。你明天还要与我同行哩!”
汪树平扭过头,深情地凝望韩雪的背影。
高士德马路被深沉浓重的夜色笼罩着,路上阒无人迹。一辆警备车从日本特务机关华务课急驶而出。
吴友章对司机说:“把警报器关掉,今晚实施秘密逮捕,别把共谍赶跑了。”
关掉警报器的警备车继续前行,车轮发出的“沙沙”声在街上回荡。
一名特务在车内擦枪。一名特务在闭目养神。一名特务拿出一个黑色头罩,突然套在闭目养神的特务头上,这个特务惊呼道:“干什么?干什么?”引起众特务大笑。
套上头罩的特务准备取下头罩,吴友章制止道:“阿顺,暂时委屈你一下,戴头罩的感受如何?”
阿顺闷声闷气地说:“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并且丧失方向感,还阻碍了自由呼吸。”
吴友章笑道:“老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阿顺摘下头罩,深深吸了一口气:“老板对付共谍,可真有办法!”
警备车拐向另一条街道。
汪树平一人走进夜呣斜巷,皮鞋在青石路上踏出清脆的声音。
汪树平进入13号住宅。房东外出未归,整幢房子静谧而空灵。
他走进小阁楼,拧亮电灯。
吴友章让司机将警备车停在夜呣斜巷对面,率几名特务下车,持枪走进巷内。
汪树平打水洗脸。
吴友章等人猫身潜入13号。
汪树平受过训练的耳朵听出了不正常的声音,立即从床头拿出那本书,取出夹在书中的油库坐标。
吴友章等人蹑手蹑脚登上楼梯。
汪树平当机立断,点火将坐标销毁。
吴友章等人破门而入时,得到的是一堆灰烬。
这堆灰烬装在盘子里,摆放在朱忱办公桌上。
朱忱怒气冲冲,踱着步子,不时朝盘子看一眼,最后在吴友章面前站住,骂道:“混蛋!要不是你慢了半拍,我见到的就不是一堆灰烬了!”
吴友章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朱忱问:“从灰烬里找到蛛丝马迹了吗?”
吴友章抬起头来:“找到了。我们请澳门治安警察厅的鉴识专家帮忙,他们从灰烬中辨认出一些字母,经过排列组合,拼出了四个字:油库坐标。”
“是吗?这倒是个重要发现。”
朱忱的语气缓和下来。
阿顺乘势跟吴友章打圆场:“所以说,课长您不要责备吴队长,是他搞到共谍的线索,而我们去抓汪树平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这次抗日宣传活动的幕后人物,谁知他跟油库坐标有关联,是一条大鱼呢!”
另一特务也帮腔:“我们是歪打正着,种豆得瓜,您应该表扬我们才是。”
吴友章看到有人支持自己,底气硬了起来:“坐标虽毁,但汪树平在我们手中,只要在他身上多花点功夫,就能完成王荣泽作先生交办的任务。”
朱忱命令吴友章:“你必须让汪树平开口,向我们交代是谁给他提供了油库坐标!”
刘锦在办公室的小套间内写着什么,夏长胜走进来问:“阿锦,你看了今天的早报吗?”扬一扬手中的报纸。
刘锦抬起头来:“胜叔您早!我还没有看。”
夏长胜将报纸递给他:“你看看这条消息。”
刘锦接过报纸,看夏长胜指的消息:
本报讯:昨天晚上,东亚歌舞厅举办了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出,以韩雪为首的数十名舞女歌姬,虽是风尘女儿,爱国却不后于人,纷纷捐出身上佩戴的珠宝和金首饰,并将连续三个晚上“出局”和陪酒的全部收入捐献出来支援大陆人民,令全场观众十分感动。一位观众以“商女也知亡国恨”为题写了一首诗,称赞姐妹们的爱国义举……刘锦看完消息,问:“胜叔,您是怎么想的?”
夏长胜说:“你认不认识韩雪?”
“不认识。报纸上不是说她是舞女歌姬吗?”
“我认识,她是汪树平的女朋友。汪树平是个抗日救亡积极分子,他的女朋友韩雪既然参加了这种活动,汪树平能不参加吗?”
刘锦似有所悟:“嗯,这种活动少不了汪树平。如果他参加了,就有可能被特务盯上……”走过去抓起电话,拨号:“新发运输公司吗?请找汪树平。”
电话里的声音:“我们也在找他。本来一大早他就要出长途,可是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他从不缺勤,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打扰了。”刘锦挂断电话,忧心忡忡地对夏长胜说,“胜叔,情况不妙呀!”
夏长胜皱起眉头:“凶多吉少!”
华务课的一间侦讯室内,汪树平上身赤裸被吊在天花板下面,脚悬空,手被绑,头低垂。由于连遭酷刑,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一名特务打累了,正在一旁休息、吸烟。
铁门打开,吴友章走进来,问那个特务:“阿毛,汪树平开口吗?”
“要想他开口,只有你这个审讯专家亲自出马。”
吴友章走近汪树平,一边看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一边哼着刚学会的日本《盂兰盆》舞曲。
阿毛说:“队长,你倒是很开心呀!”
“当然。你瞧,这小子身上被鞭笞、棍打、烟灼留下的印记多好看!简直是我们华务课的一件艺术品!”
阿毛恭维道:“是队长您的杰作!”
吴友章轻轻拍了拍汪树平的屁股:“汪树平,我看你还是开口吧!免得他们又用鞭子、棍子、香烟头在你身上画记号。”
汪树平微微睁开眼睛,不屑一顾地扫了他一眼,重又闭上,仍然一言不发。
“汪树平,说起来,我们还有点缘分,前天你过关闸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我对你挺优待!”吴友章诱供道,“汪树平,只要你说出被你烧掉的那张油库坐标是谁交给你的,我马上放你出去,你留在澳门也行,远走高飞也可以。”
汪树平不仅没有开口,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程枫整理完报刊摘要,拿起这沓材料,起身走向通往楼梯口的长廊。
叶焕仁知道他又要交材料给刘艳,悄悄尾随。
程枫登上楼梯。叶焕仁拉开一段距离,也登上楼梯。
程枫来到二楼报务室门口。叶焕仁站在二楼走廊拐角处盯着他。
程枫推开报务室半掩的房门,进入室内,扬了扬手里的一沓材料:“刘艳,我给你送‘礼物’来了!”
“不是你给我送礼物,而是社长给我加任务——他总是怕我闲着。”
刘艳随手将房门轻轻推上,回身从程枫手里接过材料。
叶焕仁蹑手蹑脚走过来,躲在门外偷听。
程枫神秘地一笑,一只手往口袋里掏东西:“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真礼物!”
刘艳眉毛向上一挑:“什么真礼物?”
程枫一只手握拳:“你猜。”
“我猜不着。”
程枫将手张开:原来是两张戏票。
刘艳一把夺过来,惊喜地说:“戏票!今天晚上的?”
躲在门外偷听的叶焕仁,醋意油然而生。
程枫对刘艳说:“你不是要我陪你看戏吗?我今天外出采访,顺路到清平戏院买了两张今晚的戏票。要是去晚了,可能没有好位子。”
刘艳脉脉含情地望着他:“你真是个有心人!”
程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刘艳问:“今天晚上是演《葡国魂》吗?”
“是的。而且被你说对了,是用葡语演出。”
刘艳像孩子似的拍拍手:“有你这个翻译陪伴,太好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叶焕仁,醋意在胸中翻腾,牙齿咬得格格响,妒忌变成了仇恨。
侦讯室内,被吊着的汪树平脸色蜡黄,双颊深陷,口里呼出游丝样的气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这个铮铮铁汉,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吴友章“十八般武艺”用尽也没有撬开汪树平的口,又累又急,直喘粗气。
阿毛拿着电棍走进来:“队长,课长让你试试这个。”将电棍交给吴友章。
吴友章接过电棍,摆弄按键。
阿毛在吴友章耳边说:“这电棍威力大,可别按错了按键,否则电压过高,犯人就会一命呜呼。”
“少说废话!”
阿毛白了吴友章一眼,站到一边。
吴友章手持电棍,眼睛里射出绿光,鹰视虎步走向汪树平:“听着,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汪树平!被你烧掉的那张油库坐标是谁交给你的?”
汪树平仍不答理。
“如果你真的不给我面子,那我只有使用电棍了!”
汪树平吃力地睁开眼睛,痛苦地看了电棍一眼。
“汪树平呀汪树平,你这么年轻,美好的青春才开始,如果被高压电打死多么可惜!只要你说出给你坐标的人,我不仅马上放你出去,还会赏给你一大把钞票!”
汪树平不为所动。
吴友章将电棍刺向汪树平的胸口,顶在他的心脏部位:“汪树平!你说不说?”
汪树平依然不动。
“你还是不说?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吴友章话未落音,眼睛不看电棍的按键就胡乱地按了其中的一个,将高压电流送进了汪树平的心脏……汪树平惨烈的呼号,由沉重的雷鸣变为峡谷的猿声,最后成了流水一般的呜咽,久久地缭绕在侦讯室阴森的走廊和铁门钢窗之间。
朱忱闻声走进侦讯室,见吴友章在给汪树平做人工呼吸,问:“怎么回事?汪树平开口没有?”
阿毛说:“汪树平永远不会开口了!”
吴友章狼狈地站起来:“课长,我按错了电棍的按键……”
朱忱狠狠瞪了他一眼:“笨蛋!”
吴友章擦擦额头的汗珠:“不过,像汪树平这样至死不招供的人,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是吗?”
“他除了在临死前本能地呼号一声以外,在整个审讯过程中都一言不发。”
朱忱望了死去的汪树平一眼,遗憾地说:“汪树平一死,线索断了!”
吴友章胸有成竹地说:“我还有办法:守株待兔!”
以吴友章为首的七八名特务在夜呣斜巷“守株待兔”。他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躲在门后,有的扮作行人,还有一名特务坐在人力车上,装着在等候拉客。住户们退避三舍,关门掩窗,躲在屋内不敢出来。只有一个不知人间辛酸苦楚的天真儿童,从没有关紧的窗内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蛋,滴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一位中年人走到13号门口,探头向内观望,冷不防从门后冲出两名特务,一左一右将他抓住。中年人大惊:“干什么?”
一名特务恶狠狠地说:“干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就会知道!”强行将他拖走。
程枫完成了手头的工作,看着手表,想起前天下午同汪树平见面时,汪树平对他说,我们后天还是在我这里碰头,于是离开东南日报社,到夜呣斜巷去见汪树平。
天空阴霾昏冥,海风扬起路上的尘埃。程枫拐进巷口。躲在13号门后的阿顺探出头来,他一眼就盯上了程枫,对另一特务说:“阿三,这个人是到13号来的。”
“凭什么?”
“凭我的眼力。没有这点本事,还能在日本人手下混饭吃?”
“你敢打赌?”
“敢。赌一包烟。”
阿三拉拉他的手:“说定了。”
程枫从容不迫地向13号走来。
阿三为了将阿顺的推断“备案”,报告了坐在13号屋内抽烟的吴友章:“队长,又有‘货’送上门了。”
吴友章“刷”地站起:“真的?”扔掉香烟,掏出手枪。
阿三、阿顺也各自掏出手枪,将门虚掩,隐蔽起来。
程枫走到13号门口站住,四顾无人,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跨进去……阿顺、阿三从里面窜出,一左一右将程枫的双臂紧紧扣住。
程枫冷不防被人逮个正着,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
阿顺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枫一时语塞。
吴友章从另一方向窜出,用枪管顶住程枫的胸口:“快说!不然老子毙了你!”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