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臣千金的表演也差不多被黎湛给三言两语打发了,不过轮到户部尚书陈大人的千金上台的时候,黎湛总算例外了回。竟然是给陈小姐赐婚。
馥笙是知道陈大人的,陈大人为官清廉,拥护黎湛忠心不二,曾经还指点过黎湛的学业,按理说算是黎湛半个老师,而这陈小姐据说自小身子骨弱,馥笙曾见过她,陈小姐全名陈柔,人如其名柔柔弱弱的,性子娴静,模样清秀可人,虽然父亲是皇上敬重之人,但是却并没有因此想进宫受宠。
听说她与李家三儿子自小青梅竹马,三年前陈大人还只是七品小官,李家是世家大族,李家当家主母当时对这门亲事有微词,而陈柔身子太弱,于是两人亲事便一直拖着没有个准数。
现在看来陈小姐虽然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瞧上去这气色好了不少。当然她与李家三公子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也是从黎湛那知晓的。黎湛感激敬重陈大人,对陈柔便也存了怜惜,这次陈柔在寿宴上展现了一绝的书法,让人惊叹,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赐婚更好的时机了。
“朕一直将柔儿视若亲妹,朝阳公主远嫁,明阳公主又还小,朕能说说话的妹妹还真没有。柔儿性子柔和善良,朕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赏赐适合……不如给指一门好的婚事——”黎湛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又是一惊了,皇上都说了将陈小姐视若亲妹了,那相当于公主的赐婚了,心道这陈小姐真是命好。
“李爱卿,朕听闻你的三子文武双全,也到议亲的年纪了吧!”黎湛冰冷的俊容上带着一丝笑意,李大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果不其然点了自己。说起来这事他也是支持的,陈尚书为人清廉,陈柔这姑娘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知书达理,是个不错的儿媳妇人选,偏偏家中夫人性子强势,当年嫌弃陈家地位和陈柔的身体。现在可好了,皇上都赐婚了,还好陈大人不是记仇之人,不然以后两家见面可就尴尬了。
这会子他也是懂的,主动开口道,“幸亏皇上提起呢,臣还琢摸着怎么撮合这门亲事呢,皇上圣明,臣想替犬子明脩求娶陈大人千金!”
黎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安抚地给了感动不已的陈大人和娇羞又激动地含泪的陈柔一个眼神,正要开口,馥笙却突然来了句,“皇上,既然您将陈小姐视若亲妹,何不借着太后娘娘的喜气,正式认了这个干妹妹?”
太后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众人,听到馥笙的话,淡淡笑了笑,“宛妃是个机灵聪慧的,喜上加喜,哀家也觉着不错。”
黎湛似是才想到这茬,懊恼地笑了下,“看朕糊涂了,还是宛妃懂朕的心思。那好,传朕旨意,陈韵之女陈柔秀外慧中、端庄淑敏,封为柔玉郡主。今日就借太后寿辰之喜,替柔玉郡主和李家三公子赐婚,择日完婚!”
“微臣(臣女)谢主隆恩!”顿时陈、李两家一片喜色,跪拜谢恩。
馥笙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建议帮了陈柔,日后她在婆婆面前也不至于受委屈,而她这无心之举,后来倒是帮了自己不少,陈家成了她的恩情,陈柔这个郡主也帮了她。当然这是后话,眼下,馥笙可还面临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的挑衅呢。
“皇上,宫中各位姐妹也算是一展所长给太后祝寿,不知宛妹妹有什么惊喜给大家呢?臣妾可是听闻宛妹妹为了太后寿宴准备了好久了。”引玉身子刚恢复,也没什么可表演的,郭碧儿琴棋书画也没见学得多好,于是两人只能咬牙暗恨,看着那些个大臣之女舞文弄墨地在皇上跟前出风头,心中那叫一个气啊!
雪姬的父母早逝,是跟着叔父长大的,叔父只是个七品小官,因着她进宫和皇后娘娘关系还算融洽,黎湛这才升了她叔父的官,一个四品的职位,比起郭碧儿的父亲,还要低了些。她这三年一直往上爬,最忌讳的就是被提及出身问题,那些暗讽她的人,也被暗地里处置了不少,加上她惯会装好人,宫中大多数都被她的假仁假义收买,她说的话又不像郭碧儿那样不给人情面,她最会的就是现在这样——说什么馥笙准备已久,别人不会觉得她在挑衅,只觉得她是想让宛妃好好表现。
但又一句话能将人陷入两难。若是馥笙表演砸了,那就是没用心准备寿宴,而众所周知馥笙只是一个穷秀才的养女,没有那个条件去学习大家闺秀的很多东西。
是料到她周馥笙空有美貌胸无点墨吗?馥笙暗暗冷笑,早就知道这女人会放冷箭,还好她也不算没有准备。
“哦?方才雪妃那一舞哀家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不过雪妃的舞是众所周知的超凡,哀家倒是好奇宛妃准备的节目了。”太后温和地笑了,眼里是对雪姬方才那一段广袖舞的赞扬,雪姬跳舞跳得好,馥笙都难以反驳,就连黎湛也曾夸过雪姬的舞曼妙。太后夸奖雪姬的同时又像是不忍冷落馥笙似的,馥笙都怀疑太后是不是真的好奇自己的表演,还是也在等着自己出笑话。
絮儿知道自己主子除了睡觉就是看书或者逗弄小白,哪里见主子有什么过人的才艺啊,这下可完蛋了,絮儿那为难的表情或许太明显,明显到黎湛都有点担心怀疑馥笙有没有才艺展示了。
“本宫怎么瞧着宛妹妹这宫女的脸色不太好啊!”引玉有些幸灾乐祸,面上却是装作不解的样子。
“玉贵人还是管好自己的身体吧,别又受惊吓了。”哪知弄月一句话堵回去,弄月还真是不管不顾的性子,能够给引玉添堵就绝不放过机会。引玉脸色一白,没想到弄月竟敢以下犯上冲撞自己,气得发抖,“你!”
“没想到宛妹妹身边的宫女这么放肆!”郭碧儿逮住机会就捅刀子了。
“弄月跟着前主子久了,见着昔日同为伺候前主子的玉贵人难免就失言了。”弄月不卑不亢,淡淡地说道。
她这话说了,四周一片死寂了,大臣和女眷可是都知道这玉贵人是先皇后的侍女,这下就算有没见过弄月的,也知晓她的身份了,谁不知道先皇后身边有四大美婢,其中有两个武婢,宫中可没人会没事去找茬,连皇上都给几分薄面。
“好了!”黎湛将酒盏重重地一放,声音响亮,几女立即噤声,黎湛脸上神色着实阴冷,“天天琢磨这些勾心斗角的,还不如学学才艺。”
“臣妾知错!”引玉和郭碧儿都是惧怕黎湛的,他一动气,她们就忍不住发抖。
“这是做什么,絮儿你也是,本宫有那么差劲吗,虽然才艺赶不上几位姐姐,你也不用这忧心的样子啊。”馥笙美目波光流转,佯装怒笑地教训起了絮儿,絮儿被黎湛刚刚的样子吓到,心中懊恼不已,白着小脸,“奴婢知罪,皇上、娘娘恕罪”。
“今天是太后大寿的日子,那臣妾就献丑做一幅画好了。还望太后和皇上以及诸位姐姐不要笑话臣妾……”馥笙盈盈一笑,施施然地福了下身子,得到黎湛一句“去吧”才翩然走向台子,吩咐宫人准备她需要的画笔和颜料。
寿宴竟然被这群女人搞成了斗艳,馥笙提笔望着架起来的白色宣纸,有些好笑,曾几何时她高长歌也需要靠同一群女人争奇斗艳了?这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她不拿出一点本事堵住她们的嘴,她们就每次拿才艺来使畔子!
微微摇摇头,将杂念摒除脑海,开始下笔认认真真开始作画。
灯火照耀下的女子脸庞都镀上一层光辉,专注于作画的双眼有吸引人的光华,纤弱的手腕拿着毛笔却显得异常有力,从黎湛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她的侧脸,血玛瑙耳坠子衬得那小巧的耳垂润白可爱,右眼角那醒目的朱砂泪痣耀眼殷虹。
长歌……她也喜欢作画,只不过后来他说了即使她不学琴棋书画,他也不会嫌弃,在他心底,舞剑的她才是别有一番韵美的。长歌啊长歌,馥笙好像你当初涉世未深时的样子,就像是当初那个喊自己“湛哥哥”的小姑娘回来了似的。可是她没有你那么光芒万丈,没有你那么勇敢自信,没有你那般洒脱肆意……我多想,将她宠成当初的平阳郡主,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在黎湛心底,他始终相信馥笙就是长歌送他的礼物,只不过他不知晓长歌对他有多恨,不然怎么会痴心这样想。说起来,人都是不愿意面对自己不想接受的真相,宁愿自欺欺人。
有美人兮,顾盼生辉,见之便不忘。
安安静静作画的馥笙,后来在黎国后妃传上,有这样一句描写,昔日皇后高氏花间舞剑英姿飒爽、不让须眉,高氏去后又有宠妃周氏,容貌随了皇后高氏,性子却相反,在太后寿宴上作画,一画成名。
“臣妾的画好了,请太后和皇上过目。”须臾,馥笙放下提笔的手,宫人过来将笔收下,两名太监将半人高的画拉直,放在众人眼前。
馥笙画的是一幅牡丹图,大红牡丹栩栩如生,就连花蕊都细致清晰,旁边画了几只蝴蝶,下笔可谓是神乎其神,看上去只是寥寥几笔,却硬是让人觉得这牡丹是真的。
“呀!看,蝴蝶!”女眷中有人喊了句,众人一惊,原来真有一只蝴蝶飞到大红牡丹上略作停留,许是发现了这是假花,蝴蝶驻足了片刻就飞走了。但是这一幕实在是神奇。太后看向馥笙的眼神都带着赞许,“宛妃这牡丹图栩栩如生,哀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了。来人,将画呈给大臣们仔细看观赏一番。”
“嗻。”两名太监便将画小心翼翼呈给诸位大臣看。
黎湛十分愉悦地牵起嘴角,看向馥笙的眼神宠溺柔和,“爱妃真是一双巧手!”
“臣妾谢太后、皇上赞誉,臣妾只是雕虫小技罢了,难登大雅。”馥笙行礼谢恩,不骄不躁地道。
雪姬那个气啊,她的舞算是白跳了,皇上眼里只看到这个小贱人,她算是替别人做了嫁衣了!
明眼人也都知道了这斗艳的结果,才艺精湛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皇上喜欢,皇上觉得好你就是随便画朵花他也高兴,要是不喜欢你再多才多艺也只是得点身外之物的奖赏,入不了皇上的眼。
大臣们面面相觑,看来这宛妃受宠的时日不会短了,这会子送自家女儿进宫也没用,根本斗不过!黎湛将大臣们的神色尽收于眼底,不由心底乐了,总算让这些老匹夫消停会了。
于是看向“挡箭牌”馥笙的眼神更加温柔了,馥笙默默在心底翻白眼,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