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该吃药了。”莫言按时将弄月给的药递给正在伏案批改奏折的黎湛。
黎湛只披了件外衫,一手掩着嘴咳嗽,一声一声,另一只手提笔在奏折上批注回复。即使咳得撕心裂肺的,也没有眨一下眼。
“放着吧。”听到莫言的话,他也没抬头,咳了两声放下手,从案台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抽出一份,继续批阅。
莫言没有动,他见黎湛这样子,忍不住劝道,“皇上,您已经连着三个时辰没休息下了,龙体为重,还是歇会儿吧!”莫言觉得皇上应该是为了皇后娘娘才会这样折磨自己,清早他跟着皇上,看着皇上站在城墙上目送皇后娘娘离去,对于娘娘的不辞而别,皇上没有说一句,就连娘娘走了,皇上也只是沉默地目送,然后回来就开始批阅奏折处理公务。
重伤未愈就这样折腾身子,莫言想他再不明白也该知道皇上这是麻痹自己……
黎湛抬头淡淡地看了眼莫言,而后伸出左手,道,“药拿来,你下去吧。朕将这些批阅完就休息。”
莫言将药瓶和清水递给黎湛,见他服下后便恭敬地退下。临走前看了眼堆积成山的奏折,暗叹,这最起码也要到下半夜才能批改完。皇上决定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无奈莫言还是出去守着。
室内灯火通明,高大挺直的身影始终没有懈怠。
咸福宫。
“丁丁姐姐,这花瓶放哪?”内殿中,一小宫女拿着手中的青釉白底花瓶,小心翼翼走到立在殿中的丁丁身旁,问。
丁丁双眼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小宫女的声音,她愣了下,而后指着紫檀木案台,“那吧。”
小宫女歪着脑袋看了眼丁丁,有些犹豫还是开口提醒到,“可是那案台是娘娘放置紫琉璃香炉用的……香炉被当当姐姐拿去换香薰了。”
丁丁这才眨了几下眼,面上有一丝恍惚,而后有些疲倦地按了按眼角,随意指了一个柜台,“我忙忘了,放那吧。”
小宫女担忧地问了下,“丁丁姐姐,你是不是没休息好?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一向不出错的丁丁,今天先是将云锦和蜀锦分错了,然后又是给月兰花多浇了水差点将娇贵的月兰淹死,现在就连娘娘一向用来放香炉的案台都给忘了……
看出小宫女的疑惑和担忧,丁丁心中一顿烦躁,面上带了疲惫,“你去忙吧,我有些不舒服,晚点再来检查下……”
“好……”小宫女听出丁丁有些不大高兴的语气,忙缩了缩脖子,然后抱着花瓶去忙活了。
丁丁望着殿内忙忙碌碌的众人,苦涩地笑了笑,这些宫人这么兴致勃勃地每天打扫布置咸福宫,却都不知道,那个她们等着回来看这些布置的主子不会回来了……
她宿醉后却惊醒,心中预感不好,便火急火燎地穿了衣服鞋子赶到娘娘的卧室,却发现床上没了人影,她心惊之下就奔着宫道去追,好不容易看到马车,她惶恐地喊着娘娘,然而马车并没有停下,娘娘也未曾掀开车帘看她一眼。
竟连最后一眼都不给她!唯一一个知道娘娘去意的她却要守着这个秘密,每天强颜欢笑地应对这一宫不明真相的宫人,打点一切……娘娘啊娘娘,你这么信任丁丁,却怎么连走都不见一面?
丁丁苦笑,最后步伐落寞地走回自己的屋里,关上门躺上床,蒙头睡一觉。
官道上,浩浩荡荡的护送队伍正在不急不慢地前行着,为首的周轶骑着马迎着炎日,黝黑的面上带了汗水,这时一名侍女跑到前头,对周轶喊道,“周将军,周将军!”
周轶勒紧缰绳,马儿抬起两只前脚,嘶鸣一声停下。周轶俊朗的脸上带了一丝气恼,“何事要惶急!”队伍当中并没有黎国的女子,这名侍女不用看也知道是纳兰清身边伺候的,周轶对纳兰清没什么好印象,连带着这侍女也被无辜地当做了“麻烦”。
侍女虽是钥国人,没有男子为尊的概念,但看到周轶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由得发憷,其后答,“公主说长途奔波有些累了,让您前头找个地方暂停歇息一下。”
周轶额头青筋暴起,身后的官兵见他停下也都停下等他号令。周轶隐忍了下,而后对着侍女道,“她只是坐马车有什么可累的!”
侍女被他这直接的不礼给吓了一跳,而后便是不乐意地皱起眉沉声道,“将军说的什么话,公主是千金之躯,觉得累了就停下休息有什么不对?何况,公主也是为了将士们好,您自己看看,将士们赶了一日的路已经疲惫不成样子了,将军难道没有恻隐之心……”
侍女一番话噼里啪啦像数豆子一般的落下来,周轶瞪大了眼先是对一个侍女就敢这么大胆赶到讶异和恼怒,而后就是无奈地制止,“停,闭嘴!”然后气急败坏地对着身后的将士们高声命令道,“全军听令,前行五里后有个凉亭,全军停下原地休息!”
将士们面上一喜,虽然跟着周轶行了一日路不算什么,但能够休息会还是好的,当即高声回道,“是!”
周轶看向一脸得意的侍女,眼一冷,“你叫什么名字?”他算是记住了!纳兰清这个女人,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婢,一个侍女就这么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
侍女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报上名字,“奴婢梅香。”然后就往纳兰清的马车跑回去。
周轶狠狠地回头瞪着马车好一会儿,不知是不是纳兰清感受到了他的恼怒,刚好掀开车帘,对上他一双喷火的眸子无声地扬起了微笑,眸子熠熠生辉。张了张嘴巴,用口型说了几个字,周轶想了想,认出来了——
我是故意的。
气得周轶狠狠一甩鞭子,马儿吃痛当即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