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见她这样就明白了,立即变了脸,指着长歌的脑袋,恨不得点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每回,每回都这样啊!他总是被通知的那个,压根就不和他商量……
“好,好,好!”他真是气着了,竟铁青着脸连说了三个好,背过去不看长歌,胸膛剧烈起伏,明显在压抑,“那你说说,你这回又要做什么!别告诉我你这回是压根都没想过告诉我,打算先斩后奏!”
他回过身,明明是一脸不满和怒气,偏偏让人觉得他在委屈,长歌觉得有时候周轶心思敏感的厉害,他似乎总是害怕自己不要他,对她过分依赖了,也许和小时候被抛弃的经历有关……
她不敢说自己还真是打算先去了钥国再给他修书一封……她要是说了周轶没准真的气跑了。她斟酌了下,尽量避重就轻道,“我不是不和你商量,只是这一月来你都在西北,我没有机会和你说。”
果然,她这样一说,周轶面上才微微好转一些,但还是冷着脸,鼻子里哼一声道,“你就算骗我我也拿你没辙,从小我就没有你和阿衍的脑子好,总是被你们牵着鼻子走……你快说,别转移注意力,快说你想做什么!”
他说到被长歌和高衍牵着鼻子走时像一只大狗一样耷拉着脑袋,还真的委屈了似的,长歌先是心里微怔,而后抿了抿嘴角才忍住没笑出来。小时候她性子顽劣,喜爱捉弄人,但是兄长高衍虽性子温润但精明厉害她不敢招惹,唯独周轶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常常被她捉弄,而高衍也时常是面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害得周轶叫苦不迭……
心中感慨,一晃眼这么多年,周轶还是这般简单冲动,她和哥哥却面目全非……
收回心思,长歌正色道,“我要去钥国。”心知不告诉周轶实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轶听了下意识就叫出来。“钥国?!”
他的这一声实在有些大了,长歌蹙眉果然见丁丁头动了下目光看了过来。她没好气地偷偷伸手掐了一把周轶的铁一样的手臂,这个动作真是被周轶逼急了才冲动下做出来的。她瞪人的时候眼角上挑,双眸神采奕奕,面容少了冷清多了几分生动,有种另样的风情。周轶别过眼,心中嘀咕,唉还好自己已经没了那心思,不然真是自讨苦吃……
“我中了钥国的蛊毒,解药只有去钥国才能拿,周轶,我必须去。”长歌怕他阻止,索性全告诉他。只有自己的性命相要挟,这些人才会放她走吧,她想。
周轶听她说中了蛊毒,差点又要惊呼,被长歌预知般地噤声提醒了就忍下。他那点不满都被担忧和生气害怕取代,他想要检查长歌身上有没有什么症状,长歌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示意他看了眼丁丁的位置,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她伸出皓腕,指给他看手腕那条明显的红线,“随着毒发的次数增加,这条红线会慢慢蔓延到我的中指指尖,到那时,药石无用。”
她省去那些痛苦可怕的毒发症状,只是平静地说出自己时日无多、性命垂危。
周轶眼中一痛,声音有些哽咽,看着红线只觉得刺眼,“你这傻丫头,受了这么多苦怎么都不告诉哥哥我!这劳什子的蛊毒解药在谁手里,你告诉我,我领兵攻去钥国,将那钥国女皇擒过来,看他们给不给解药!”钥国又是那个变态的以女子为尊的钥国,周轶气得眼眶红了,他的长歌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中了这么一个东西,他恨不得将那险恶的贼人千刀万剐!
起初长歌也有过怨怼,自己自问并没有结什么仇,但就是有人想她死,后宫且不说,她不懂自己身上为何会中钥国的蛊,哥哥知情却怎么都不肯和她讲,她想要知道一切真相,却又害怕听到更为惊人的秘密。反正她这条命算是捡来的,她现在反倒冷静了,生死不过身外事,她想解毒,但如果解不了也只能说是命。
“你别冲动,这话不能乱说……”长歌很感动,周轶对她总是这样,哪怕冒着杀头的罪他也会为她做任何事,这样的感情是她活在人世还能留恋的。“你放心,我有凤阁,我的九重诀虽然倒退了,但以我的武功应付一般的高手也绰绰有余,真遇上高手逃还是不难的。此行钥国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留在黎国……”
“不行!”周轶都快跳起脚来反对了,“你去钥国我怎么放心?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将军了跟着你去钥国寻解药!”
真是……
长歌抿唇不语,了解她的人就知道她是不悦了,周轶眼眶红红的,这会儿也犟脾气上来了,两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认输。
“你是黎国的将军,是百姓的守护神,若你今日为了我高长歌而不顾百姓死活,那我就不走了,我留在黎国,等毒发身亡!”良久,长歌掷地有声的话语像是玉珠滚落盘一般落了下来。
周轶知她的性子,身子踉跄几步,连日来的劳累加上一件又一件的冲击,最后长歌这以死相挟的话真的是让他备受打击。他唇色发白,险些倒下,但是咬牙站稳了,他死死地看着决绝的长歌,第一次这么恨她的大义。
“高长歌,你总是这样,你明知我将你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却为了你的百姓,以死威胁我!即使你不想当黎国的皇后,可你字字句句都在为你的皇帝,你的国家,你的子民着想。半点都没有为你,为我,想过……”
周轶也是爱民如子的好将军,可是这时他突然痛恨起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不爱杀戮不爱官场,却为了他的责任长歌的心愿,身不由己……就连想要保护自己的妹妹,都不能。
“从小,你的要求,我都无条件遵从。现在,也一样。”周轶背过身,抬脚下了台阶,背影看起来是那么落寞寂寥,即使这时他都加了一句,“好自珍重。”
然后大步离开了亭子,身长步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长歌身子一晃,无力地靠着柱子坐下。咬着唇,久久不语。这是周轶第一次……第一次这样的神情,是啊,她总是逼他,明知自己对他多么重要还这样逼他,他,是真的寒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