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除夕这天玩具厂正式开始放假,每家每户房门都贴上了火红的春联和倒福字,阔别两年的热闹气氛在苏秦接掌星光玩具厂以后再次降临这里,职工们终于能够过上一个像样的春节了,带着孩子老人到外面大肆采买,看上什么买什么,努力工作两个月的他们根本不愁没钱用。
熊胖子和高崎都已经各自回家,苏秦依然是孑然一身,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兴致勃勃的将春联贴好。
得知苏秦是一个人过春节,职工们纷纷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去,然而都被苏秦笑着谢绝了,别人家过团圆年自己挤在里面算个什么事。
望着空荡冷清的房间,苏秦脸上露出苦涩笑容,无论是前世今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自己真想要过团圆年就只能是找到女朋友以后了。
忙了半天糊的满脸乌黑,苏秦总算是将煤炉点燃了,然后再请厂里技工师傅帮忙将电视天线方位校准,以免晚上看春晚的时候突然断线那可就真要死人了,他到现在都还记得84年春晚的好几个精彩节目,马季老师的《宇宙牌香烟》,陈佩斯朱时茂的《吃面条》,这些都是让人拍案叫绝的相声和小品。
一切都准备妥当时,苏秦才发现自己没有准备鞭炮,除夕晚上还得靠它们吓走年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不准备。
骑着自行车跑了趟市区将鞭炮买回来,到门口时苏秦惊讶地发现锁头居然被人撬开了,这不禁让他心头一跳,难不成又特么的遭贼光顾了?
轻轻地将鞭炮放在地上,顺手抄起隔壁马叔家打孩子用的木棍,苏秦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偷大年三十这天出来创收。
结果他刚踏进门还没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就感觉背后腰眼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给抵住了,阴恻恻东北嗓音紧随其后:“不许动,敢乱动打死你,给我把门关上。”
对方说话的同时还将硬物往前压了压,隔着棉衣苏秦都能感受到其质地坚硬,还有对方刚才用的那个词,再加上无数次在电影电视中演过的场景,苏秦短暂呆愣后立刻知道抵着他的是什么了。
枪!
瞬间苏秦全身鸡皮疙瘩冒起来,汗毛根根倒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的不受控制,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摊上这种事情,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手里到底是真枪假枪,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对方手里是真家伙自己反抗那不是找死么。
想到这里苏秦异常顺从地将房门关好,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兄弟有话好说,你要是看上什么东西就尽管拿,如果缺钱我这里还有两百多块,你都可以拿走。”
背后的男人没动静,似乎是在倾听门外的动静,发现确实没问题以后才缓缓走到苏秦面前,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冷漠无比地说道:“坐到那边椅子上去,敢乱动别怪老子喂你吃花生米。”
望着对方手里泛起黑光的家伙事,苏秦可以肯定那是真家伙,以前他曾经去军事博物馆参观过,里面有把陈列品除了磨损情况严重点,其他地方跟对方手里的这个一模一样。
“明白明白,我保证坐在这里不乱动。”确定对方手里是真家伙以后,苏秦暂时收起了所有反抗的念头,一方面按照对方的要求来做,另一方面也在悄悄的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面前这人瘦高黝黑,身上棉衣到处都是污迹和泥土,腿上深蓝色裤子边角已经磨得到处都是窟窿眼,黄泥点子更是不计其数,虽然狼狈但眼睛里透出的却是凶狠和歹毒,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出的丝丝戾气,别人看见了或许会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偷偷观察完拿枪这人后,苏秦才发现自己平常睡觉的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个。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瘦高男人问道,说话间枪口始终都对准苏秦。
“啊……”苏秦一愣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什么什么情况?”
“别给我装傻,你在这附近有没有看见警察?”
警察?
当对方这样问时,苏秦心里开始对他们的来历产生了怀疑,对方绝对不是普通的抢匪,他做出这种判断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手里有枪,更因为对方对警察的密切关注,普通匪徒哪会像他们这样小心谨慎。
两兄弟,东北口音,手里还有枪。
结合这三个特点,苏秦很快就猜到了这两个人的来历。
几个月以前,他和许宁在返回闻庆农机厂的途中,曾经遇到过荷枪实弹的武警搜查车辆的情况,后来他问过许老爷子才知道,原来武警战士是在抓捕从东北那边过来的通缉犯——王氏兄弟。
这两兄弟在东北犯下惊天大案,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枪丧心病狂的枪杀数人,被警方通缉后从北向南一路逃窜,不仅多次躲过了军警部队声势浩大的围捕,逃窜过程中还打死打伤了数名警察同志,可谓是血案累累,公安部甚至为此签发了建国以来首张悬赏通缉令,可想而知他们给社会带来的危害有多巨大。
前段时间风平浪静,苏秦原以为两兄弟已经被成功抓捕,没想到他们居然能逃到现在,而且最要命的居然还钻进了自己家里,这特么也真是够倒霉的。
这两兄弟能被全国悬赏通缉,手上沾满了血案,肯定不会在意是不是再多背条人命在身上,因此苏秦在说话时更加谨慎,不敢有丝毫触怒对方的地方,如实说道:“没有警察,我从市区回来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警察。”
得知没有警察瘦高男子显然是松了口气,用枪指着他道:“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敢耍花招我现在就弄死你。”
“不敢不敢,只要大哥您别杀我,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苏秦表现的很胆怯,因为他知道越是胆小怯懦才越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就着房间里的煤炉,苏秦直接给对方整了碗清汤面,整个过程瘦高男子都用枪口锁定苏秦,威胁意味十分明显,只要他敢有丝毫不轨举动就要当场将其射杀。
瘦高男人也真是饿极了,顾不上刚出锅的滚烫面条,将苏秦赶到里屋就开始狼吞虎咽,隔着门板苏秦都能听到他吃面时的唏哩呼噜的声音。
到这会儿苏秦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琢磨着到底该如何求生。
硬闯?想想对方手里黝黑发亮的枪,苏秦觉得他还想多活两年。
呼救?那是拉着别人一起送死。
骗?对方杀人不眨眼,估计废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毙了。
忽然看到被他随意丢在桌上的油笔,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将口袋里的领钱全部拿出来,抓起笔就开始在上面写字,内容极其简短。
报警,通缉犯,有枪,苏秦家里。
一面随时注意着外屋的动静,一面飞快地在所有钱上写上求救的内容,写完后将所有的钱摊平从窗户的铁栏杆中间扔了出去,只要有人看到任何一张钱上的求救语,肯定就知道该怎么办。
苏秦足足撒下去将近三十张钞票,运气再差也应该会被人捡到一两张,接下来就只能寄希望于玩具厂职工能看到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