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中国虽然在科研仪器和机械设备上落后于发达国家,但其实很多理论研究都是领先世界的,由此也研发出许多先进技术,只不过因为强烈的自卑观念,总认为自己的东西不如国外的,不注重专利保护,使得许多独有技术被国外窃取抢注,结果明明我们自己就是发明人,到头来还要向外人支付专利使用费。
其他国家暂且不提,隔海相望的RB企业可没少干这种坏事,明面上打着睦领友好来交流学习,暗地里用阴谋诡计将原料配方和技术工艺窃取回去,转头就挥舞着专利大棒过来敲诈勒索国内企业,这种事苏秦听到过无数次了。
国家层面的损失苏秦人微言轻没法管,但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他必须要抓稳抓牢。
得不到法律承认的专利授权,就意味着自身权益得不到法律保护,任何人都可以肆意仿制而不会受到制约,他前脚将各种桌游推向市场,后脚就有人紧跟大肆仿冒,精心弄出来的产品转眼就可能成为别人的东西,再严重点一旦被国外抢先注册专利,苏秦这个创造者不仅没办法赚到钱,反而还得向对方掏钱购买专利,这种事谁能忍?
回头看国内,大环境拿来主义盛行,各家企业管理者脑子里根本没有专利的概念,通过授权专利来收取费用更是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正因如此许多国企不愿意在技术创新上投入资金和人手,反而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兄弟企业,一旦看到对方有适合自己用的好东西,连说都不说直接搭顺风车无偿使用。
如同现在市面上出现的假冒伪劣悠悠球那样,尽管苏秦知道那些都是假的,自身利益在被不断侵犯,但是因为没有相关法律做后盾,他只能干瞪眼看着别人抢自己的肉吃。
苏秦清楚无误的记得中国首部专利法得等到明年,也就是1984年才会正式出台实施,也就是说现在国内根本没有专利权这回事,完全依靠道德来进行约束。
连支持的法律都没有,又谈何申请专利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在国内赚钱可谓是难上加难,就算能赚钱也无法长久维持,好在他本就没打算在国内挣大钱,最起码近几年是这样,苏秦真正的目标是海外市场,冲进那里面可能会遭受各种意想不到的风险,但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短时间内就可以攫取相当可观的利润。
国外各项专利法案非常健全,保护力度也足够强大,还有相应的国际公约提供支持,各方面条件都很完善,可苏秦面临着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出不去。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个人出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得有十几个部门层层审核,稍微哪里出点差错就没戏,而且出国还必须有正当理由,这里说的正当理由基本就两条,一是国家鼓励的出国留学,二是出国探亲,至于什么出国旅游出国做生意,那你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再者就是改革开放后很多人看到国外生活优越,借着出国机会一去不复返,也导致国家对出国人员管控越来越严格,像苏秦这种毫无背景又没有正当事由的人想出国,简直比登天还难。
专利问题就像是一头择人欲噬的猛虎,正好就盘踞在他赚钱的必经之路上,苏秦很多计划都无法顺利实施,有心想找个能办这种事情的委托人,请对方帮他办理国际专利申请的相关事宜,可一来不知道上哪找这种人,二来他也不是很放心将专利交给陌生人。
有人或许会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想解决没有专利带来的麻烦,那就不要在以小人之心怀疑别人了。
这话听着是没错,如果仅仅是某两项微不足道的小专利也就罢了,然而仅凭桌游卡牌这一项,其中所蕴含的利益都是以千万单位来计算的,这还不算周边衍生产品带来的间接利润,万一找的委托人品行不端将专利据为己有,那苏秦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所以他才迟迟不敢将专利交给陌生人代办。
尽管明白苏秦是真的没办法取得授权,但是许宁仍然心怀忧虑:“可如果未经授权就擅自生产,万一被专利持有人知道,他们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如果他们不怕路途遥远就尽管来找我吧,不过只要踏上中国国土就得遵守我们的法律。”苏秦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话中意有所指。
“遵守我们的法律……”许宁短暂愣神立即反应过来:“我懂了,原来你就只打算在国内售卖魔方,怪不得有恃无恐,现在国家没有出台相关专利法案,就算那些人找上门来也拿你没办法,看来我之前说的没错,你这家伙真是太狡猾了。”
“狡猾算不上吧,充其量就是钻法律空子而已,再说我这也是没办法,如果真能解决专利方面的困境,哪还需要仿制冒充国外的玩具,用原创就能把他们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说这话的苏秦自信中带着无奈。
烦闷愁绪似乎影响到周围环境,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许宁沉默不语,费尽心力研究出来的新型玩具,刚投入市场就让别人把专利抢占,再傻也不能当这种冤大头,她不由将目光落到闷闷不乐的苏秦身上,眼神中隐约出现犹豫和迟疑,最后似乎下定决心对苏秦道:“要不等我回学校以后帮你去申请专利,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苏秦没有贸然做出答复,反问道:“你以前接触过专利申请这方面?”
申请专利听起来很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复杂,不仅要通晓专利申请的全部流程,同时还要具备书写权利要求书的能力,而后者对于一项专利的申请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权利要求书是确定发明或者实用新型专利权范围的根据,也是判断他人是否侵权的重要依据,拥有最直接的法律效力,如果权利要求书的内容存在疏漏,很可能就会被竞争者抓住漏洞,从而轻松绕过专利限制,对专利持有者造成难以弥补的经济损失。
因此不具备相关知识和经验的人,是没办法从事专利申请的。
许宁摇摇头:“没有,从来没有接触过专利申请,不过我认识几位法律专业的学姐,她们对这方面应该有所了解,我可以请她们帮忙。”
面对许宁伸出的援助之手,苏秦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虽然两人已经互相熟悉了,但毕竟从陌生到认识还不到五天时间,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许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不得而知,将开启自己未来前进道路的钥匙交到对方手里是否安全,这些都让苏秦陷入纠结当中。
接受还是不接受?这真是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问题。
稍作思考苏秦想到个折中办法,于是乎他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那就谢谢你了,我正为这事犯愁,没想到解决办法自己就送上门来了,等你离开闻庆的时候我把东西交给你。”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学校就帮你申请专利。”许宁笑的很开心,出国留学两年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随后许宁就开始向苏秦讲解她所了解的魔方转动原理,尽管其中也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但是最重要的轴心和榫头位置许宁都讲的非常清楚,知道这些地方的结构制作难度就降低了许多。
许宁害怕他听不清楚,特意边画边讲:“魔方外形虽然是正方体,但内部其实有个类似于球形的结构,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许宁吐字清楚介绍全面,温婉柔和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得不说她很有当老师的潜质。
苏秦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握魔方结构,许宁首次体验这种当老师的感觉,学生与老师都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不知不觉两人脸颊凑得越来越近,甚至连呼吸节奏也合二为一,如果有外人在场肯定会感受到弥散在空气中的暧昧气氛。
尽管许宁的绘画水平不咋地,硬是将球形画成了椭圆,但苏秦还是在她的悉心介绍下明白了魔方的转动原理,那些不清楚的地方也在两人的讨论中渐渐清晰,只要把最重要的那些地方说通说透,剩下部分就迎刃而解了。
时间在教与学中慢慢流逝,窗外天空从白昼过渡到黄昏。
正当两人沉浸在教学过程中时,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一脸焦急表情的贾晓亮出现在门口。
砰!
房门和墙壁撞击发出的巨响将苏秦从学习状态中惊醒,看着焦急不安的贾晓亮,他微笑着问道:“出什么事情了?看把你急的这样子。”
贾晓亮急的连气都没喘匀,脱口而出说道:“出大事了,熊飞被人给打了!”
苏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完全没有顾及许大美女在身边,声音陡然提高好几个档次:“你说什么……”
贾晓亮道:“就在半个小时前,熊飞从他姑妈家回来的路上,不知道被谁从背后用麻袋蒙住脑袋黑打了的一顿。”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他人没事吧?伤得重不重?现在在哪家医院,你赶紧带我过去看看他。”急火攻心的苏秦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苏秦你别着急,熊飞他人没事,就是身上被打的到处都是乌青肿块,额头和嘴巴也被人打的鲜血直流,这会儿正在医务室处理伤口。”看到苏秦如此紧张熊飞,贾晓亮心里不禁感到暖暖的,他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都被人打了我能不着急吗,走,先去医务室看看他再说。”说完苏秦转头对许宁说道:“许宁姐,我朋友被人打了,魔方这事只能等有空再说了,你先回去吧,等这边事情解决了我再去找你。”
许宁知道轻重缓急,轻点臻首:“嗯,那我先走了,苏秦你也别太着急了,真要有问题就去派出所报警,警察肯定能把那些坏人都抓住绳之以法。”
“知道了。”
苏秦跟着贾晓亮一路狂奔到医务室,进门就看到整张脸都变肿的熊飞,原本白净整齐的汗衫到处都有零星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医生何欣正拿着棉签给他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正疼的龇牙咧嘴的熊飞看见两人来了,扯着被打破的嘴角说道:“苏秦,你怎么来了。”
苏秦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面沉如水说道:“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飞瞄了眼正在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何欣,他不想让对方听到实情,因为只要何欣知道了,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家里人耳中,所以他忍着痛笑道:“没什么,就是路上遇到几个调戏女孩子的流氓混子,我没过脑子就冲过去了,结果寡不敌众被人给打成这样。”
苏秦明白熊飞编瞎话的原因,仅仅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而已,毕竟被人用麻袋套住黑打和见义勇为被打,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质,前者很可能会让父母认为他招惹了社会闲散人员,从而产生不必要的担心和忧虑,而后者除了心疼更多的是骄傲自豪。
知道其中肯定有内情,苏秦没有再多追问,就那么静静地陪在熊飞身边,直到何医生将所有伤口处理完毕。
看到收捡棉纱胶布的何欣,苏秦出声询问道:“何叔,熊飞身上这些伤不要紧吧,有没有留下内伤什么的?”
何欣翻了翻白眼说道:“哪有什么内伤,都是些皮外伤,至于额头和嘴巴那块虽然看起来严重,但是也没有伤到筋骨,最多半个月小飞就能活蹦乱跳的到处跑了。”
没受重伤就好,苏秦如释重负。
随手从兜里摸出张纸币递给何欣:“何叔,谢谢您给熊飞包扎伤口,大晚上还麻烦您真不好意思,这是十块钱,除了医药费剩下的您拿去买烟。”
何欣被苏秦豪爽大方的手笔给震住了,迟疑片刻后赶忙摇头道:“那怎么行,买烟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找零钱过来。”
“不用找了何叔,熊飞后面还要来您这里换药,就当是提前把医药费给您了。”说完苏秦两人直接搀起熊飞往家里走。
等何欣拿着零钱从里屋走出来,只看到夜色中的三个黑影渐渐远去。
回去的路上蛐蛐声此起彼伏,经过刚才的等待苏秦已经大致猜到是谁在暗中下黑手,早上才把某人给得罪,晚上就被人蒙头黑打,除了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还会有谁。
苏秦用笃定的语气问熊飞:“是不是刘伟干的?”
熊飞咬牙切齿的点点头:“就是他,虽然我被人蒙着头啥都看不见,但他那公鸭嗓子还是被我听出来了。”
听到是刘伟找人打的熊飞,贾晓亮立刻火冒三丈,少有的爆粗口道:“妈的,早就知道姓刘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他还真敢打击报复,还把熊飞打的这么惨,苏秦,我们报警吧,我就不信连警察都治不了他。”
苏秦眉角轻扬:“报警恐怕没用,你不是不知道刘伟的背景,他老子在供电所当这么多年土霸王,能没有点人脉关系吗?我敢保证就算我们去报警了,最后也很可能是不了了之。”
被人打了还没办法还回去,熊飞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内心充满了悲愤与委屈。
贾晓亮觉察到好朋友表情的细微变化,情绪激动地对苏秦说道:“那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算了?让熊飞白给那畜生打一顿?这事你能忍我可忍不了,实在不行就把这事告诉大人,让大人们出面解决。”
“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再说熊飞被打成这样我要是还忍气吞声,以后哪有脸再跟你们走一起。”
“那你说怎么办?报警没用,总不至于我们也找机会打回去吧?”
“打回去?那样未免太便宜他了,你们先别着急,容我好好的想想。”快到家门口时,先前始终处于深思状态的苏秦眼睛里突然流露出几许果决狠辣,语气慎重地对两人说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像刘伟那种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就必须一次性把他收拾服帖,省的他再来找我们麻烦。”
贾晓亮知道苏秦向来足智多谋,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们都听你的,你就说怎么办吧,非得替熊飞把这口气出了不可。”
环顾四周,苏秦略一犹豫:“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说不完,今天先回去,等明天到我家里来细说。”
将伤痕累累的熊飞送回家里,他父母看到额头包着厚实纱布的儿子,面色骤变连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熊家虽然人丁兴旺,但是其他兄弟生的都是女孩,孙辈里面唯独就只有熊飞这一个男孩,受到传宗接代观念的影响,熊飞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连他父母都舍不得打他,更别提让外人打成这样子了。
当两人听说儿子是见义勇为被打成这样时,尽管嘴上批评声不断,说他冒失乱来不懂事,但心底却是骄傲和自豪的,非常赞同熊飞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勇敢行为,只是让他以后别再那么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