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七日便过,到了杜素兮上战场的日子了。
这一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阳光直射在众人脸上,有一种温热的感觉。杜素兮身穿一身黑色的盔甲,在众人的注视下,竟也是利落的翻身上马,那神色间的英勇豪气,竟也是不输于那铮铮男儿半分。
“谷主!”她抬起头,遥遥看着正坐在銮驾之上,正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逍遥谷主,开口道。“多谢谷主成全,此等大恩,小女子定当铭记在心!“
她话刚一说完,逍遥谷主的脸便抽了抽,但很快又是恢复了常态,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个太监,只消一个眼神,那太监立刻就明白了逍遥谷主的意思,当即就灿笑着从身后小太监手中端起一壶酒,倒上一杯,笑盈盈的递给杜素兮,开口道。
“杜姑娘英勇无双,实乃女中豪杰,谷主心中很是佩服,这杯酒,是谷主二十年前亲手埋下的女儿红,今日却被谷主取出来,正所谓是美酒赠英雄,杜姑娘请慢用吧。”
那太监双手举着那白玉杯,尊敬的看着杜素兮。
杜素兮皱了皱眉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垂下眸子,看着那杯清透的的美酒。下意识的咬住了唇。
不对!逍遥谷主一定没有这么好心才是,他那么厌恶自己,怎么会给自己赐酒?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杜素兮想到这里,抿了抿唇,抬起眸子打量着逍遥谷主,不亢不卑的开口道。“多谢谷主了,小女子不会喝酒。”
其实,她大可以说自己体弱不能喝酒的,只是,她却是怕逍遥谷主抓住了机会,对自己发难,因此,她字斟句酌,分外小心。
“杜姑娘放心吧,只是一小杯,不会醉的。”那太监笑的依旧温和,慈善的很。
杜素兮还是不伸手。
那太监等了一会儿,看着杜素兮没有接过来的打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提高声音开口道。“怎么?杜姑娘难道如此不给谷主面子?”
他虽然仍旧是笑着,但语气里,却有了几分威逼之意。这酒,她不喝,也要喝!
杜素兮皱紧了眉头,这老太监好老练的手段!不过几句话,就逼的她非喝不可!刚才她还是怀疑,可是现在,却是彻底的确定相信了,这酒肯定是有问题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来,眼神隐隐带着几分催促。这酒,杜素兮是非喝不可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杜素兮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谷主所赐,素兮自然不敢推拒。”
在众目睽睽之下,杜素兮端着那杯酒,含着笑一饮而尽,从她这个角度之中,她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沉暮,此时此刻,他满脸都是懊悔之色。却失踪都没有站出来,阻止她的举动。
杜素兮笑了笑,没有说话,直接摔了手中的酒杯,然后才看着逍遥谷主微笑道。“多谢谷主厚爱。”
逍遥谷主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便目送着杜素兮等人离开。
说到底,杜素兮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且是一个从来没有打过仗的弱女子,因此,虽然她可以出征,但不过是一个管辖千人的一个小队长罢了,挂了一个副将的名号,却是连副将都称不上的。
因此,她只能是跟在后面,跟着大军队移动。而且她的千人小队,都是逍遥谷主刻意安排的心腹。可以说,这一仗,对于杜素兮来说,绝对是困难重重。
转眼便是一个月后。
逍遥谷与天圣的战争可谓是如火如荼。
杜素兮看着面前围困着自己的兵士,不但毫无惊慌之色,反而挑眉开口问道。“怎么?你们难道想要造反?”
这样的结局,是她早就猜想到的。
那杯酒,有问题,可是逍遥谷主却是不知道,她早就吃过千年人参,饮过小桃花的血,已经是百毒不侵,普通的毒,对她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只不过为了蒙骗过众人,杜素兮一直装作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在一次半夜的监视探查之中,她终于从逍遥谷主的那些心腹的交谈之中,得到了真相。
她猜想的果真是一点都不错的。那杯酒,真的下了药,那是一种可以无声无息软筋骨的药,让人失去所有的气力。服用了这样的药上战场,就算是岳飞在世,杨广再现,都只能不甘心的任人宰割,成为一头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绵羊。
果真是极歹毒极歹毒的药,杜素兮听的皱起了眉头,磨了磨牙,没想到自己倒是歪打正着,蒙对了!那一刻,她的心思是极愤怒极愤怒的,只不过,她却是选择了隐忍,养精蓄锐,才能给敌人疼痛一击,让敌人再也不敢对自己兴起任何的心思来,这一向都是杜素兮的坚持。
因此,她一直都暗自监视着逍遥谷主的那群心腹,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了解清楚了。
对于今天的围困,也是在她的掌握之内。
“哼,无知妇孺也想要上战场,当真是不自量力!”看着杜素兮泰然自若的样子,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杜素兮认得他,他是这个千人小队里的核心,这里所有人,都是听从他的指挥。
此时此刻,他看向杜素兮的眸子里,满是轻蔑和不屑,对杜素兮,根本不放在眼里,说来也是,这里有一千人,全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难道还会怕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成?当真是笑话!
他冷笑一声,下巴抬起,眼中满是浓浓的怜悯之色。“杜姑娘,你是选择自尽呢,还是需要末将帮你?”
语气没有任何的恭敬之意,这是铁了心的要逼死她了。
杜素兮对此,却是不以为意的笑笑,看着那中年男人,依旧是镇定的很。“我觉得,我能不能够上战场,不是你能够判断的。我的生死,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她这话嚣张至极,以至于直接就激怒了那个中年男人。恨恨的骂了一句不自量力之后,中年男人扬起手来,冲着杜素兮横刀冲了过去。
那身法极快,正面的迎上了杜素兮,若是杜素兮不能躲开,绝对是必死无疑!
可是,杜素兮却依旧朝着他笑着,依旧那般的镇定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
那大刀眼看着就要劈下来!他身后站着的士兵忽然动了!
在那男子面色一变,预料出不好之时,后背已然中了一刀,与此同时,杜素兮抬脚一踢,中年男子手中的大刀便直接脱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十分优美的弧线,然后远远的坠落在远处。
不过瞬间,原本凶恶的男子,被一众人五花大绑了起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几十个一直在挣扎的士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人全部都反叛了?
“赵忠,程兵,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竟然出手帮这个妇人,若是被谷主知道了,定然……”
那中年男人满脸愤恨的看着那站在杜素兮身前,保护着杜素兮的两个人,愤怒的爆喝道,只是,他那句话还未曾说完,却是听到一阵陌生的大笑声,随之而来的,则是这两人同时举起手摸向自己的脸颊边缘,猛地一撕,一张天圣人的脸顿时出现,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模样。
竟然是易容!
“你们!你们!”那中年男人大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陌生的两人,想要开口怒骂却又忽然的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他惊慌的,失措的,看向那些个忽然背叛他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
一张张人皮面具被撕下来,露出一张张天圣人的面容来。
数百人,竟然都是如此。那中年男子自然不是个愚笨的,见到这种情况,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恶狠狠的看了杜素兮一眼,那中年男子却也是个刚硬的,冷冷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后,他恶狠狠的开口骂道。
“杜素兮,你好狠辣的手段!当真是卑鄙!”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却立刻有人走上前去,直接就给了他一鞭子,这一鞭子极其的响亮,用了极大的劲力打出来,饶是那中年男人皮糙肉厚,又穿着盔甲,挡住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还是有小部分力量,顺利的到达了他的身体上,结合着盔甲重压的二次伤害,他的胸腔之间,竟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你说我卑鄙?”杜素兮慢悠悠的蹲下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男人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勾人的,让人心醉的笑容来。
盯着男人,杜素兮缓缓地,缓缓地,优雅地开口道。
“那你们的手段又算是什么?我也不过是防卫小人罢了,怪只怪,你们智商不够!”
她的讥讽虽然犀利,但是却是直指事实,气得中年男人脸憋得通红,想要争辩,可是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去如何去说!杜素兮说的一点也不错,他们是奉了逍遥谷主的令,来要了这个女人的命的。甚至在其内心的深处,他对于此事,都是极其不屑的,只是,他们是逍遥谷主培养出来的死卫,必须听从任何命令!
看着杜素兮的面容,中年男人银牙一咬,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扭过头,看着远处,冷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性子倒是刚烈,是一个脾气倔的。”杜素兮看着俺中年男人,竟是夸赞了起来。
那男人似乎愣住了,只是片刻,他又反应过来,冷冷的哼了一声,扭过头,看着虚空之处,不屑的开口道。
“大爷我是什么秉性,还不需要你这个小娘们来定夺!”语气已然是不客气之极,周围的侍卫脸色一沉,刷的一下拉出了长剑,横在那中年男子面前,大有一副若是中年男人不肯乖乖就范,他们就一刀杀了他的架势。那中年男子见状,却是丝毫都不惧怕,反而还向前送了送脖子,口中说道。
“来来来!你们尽管来,来杀死我来了。大爷这么久以来,就从来还没有怕过死!”
他说罢,又看向杜素兮,白眼一翻,又开口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就是,何必那么啰嗦!”
这话一出,护在杜素兮身边的一个侍卫,便是长刀一横,将刀横在那男人的脖子上,带出一道血痕,刚想要在进一步,却被杜素兮制止。
看着中年男人目光之中的不屑,杜素兮心知,就算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不如利用他!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来。
“如果你肯乖乖的配合我,我可以放你安全离开。”杜素兮盯着那中年男人,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她说的极缓极认真,眼神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中年男人,不放过他哪怕一点的表情。
她清楚的看到,那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不过只是片刻,便恢复了那严肃的神色。“你这女人,想要收买我背叛逍遥谷主?绝对不可能!”
他的语气十分坚决,满满的不能商议。
杜素兮却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勾起唇角,杜素兮示意他看向一边,他的数十个兄弟来。
“其实,你想要死掉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们都会因为你的一时决定,而赔上自己的性命,这么多兄弟,为你而死,你可千万要好好的想想清楚。”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诱导着,有些像是温温软软的棉花一般,让人感觉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厚实感,心中更是忐忑难安。
中年男子犹豫了,这些都是他的兄弟,他再是刚强,再是铁骨铮铮,也有些不忍心。
他沉默了。
杜素兮却大笑出声,看着那男子神色间的犹豫,继续开口道。“想清楚一些,我并不是要让你背叛逍遥谷主,只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而已。”
中年男子猛然抬起头来。
盯了杜素兮好一会儿,他这才颤抖着唇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杜素兮含笑点头。“我现在,还真的没有必要来骗你。”
中年男人沉默了,抿着唇,低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大地,沉思着。杜素兮安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中年男子,静静的等着中年男人给自己的答案,丝毫都不催促。
她在等,等一个她满意的答案。
”什么条件?”半响,中年男子终于决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杜素兮询问道。
“果然是一个有计较的汉子!”杜素兮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她再次蹲下身来,与那中年男子的视线齐平之后,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我要你带着你的兄弟回去之后,就说,你已经将我击杀,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你,你这是要蒙骗谷主!”那中年男人瞬然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杜素兮。
杜素兮笑的眼睛弯弯的,如同一个邻家小妹一般,配合着身后金刀玉立的侍卫,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正是!”
她回答的果断而又干脆,不过,依照她的身份,她也完全不需要隐瞒什么。
那中年男人的面色立刻一沉。“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语气果断而又坚决。
闻言,杜素兮身边的护卫立刻将刀提了提,立刻那横在中年男人脖颈上的刀更深了。
杜素兮却依旧对着他嘻嘻笑着,极其“善意”的提醒道。“你现在的情况,可没有反抗的权利哟。”
她说的天真而又无邪,却莫名的让那中年男人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子,似乎比自家的谷主,还要可怕许多。
半响半响,中年男人立刻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杜素兮站起身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中年男人赞赏的开口道。
“这才对嘛!放人吧。你的那些兄弟,都在那座山后的一个山洞里,你自己去找就是。”
她说着,一个眼色给身旁的近卫,那近卫立刻反应过来,从怀中摸出一包药丸,一个个给那些逍遥谷主的人喂下。
等待所有人都喂下之后,杜素兮又是神秘兮兮的交代了一番,这才将他们全部放走。
等他们走远了,杜素兮身边的一个兵卫这才走上前来,看着杜素兮,有些欲言又止的开口道。
“姑娘,这样放虎归山,若是他们反悔了,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杜素兮却是笑呵呵的摇头,肯定的开口道。“他们不会的。”
这人,是赫连狂派给杜素兮的亲卫,很是可靠,因此,杜素兮也不隐瞒,看着他疑惑的神情,笑呵呵的道。“他们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对自己最为有利。所以,他们不会的。”
一个是没完成任务被人反将一军中了埋伏,一个是圆满完成任务,光荣回归。
怕是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其实,若是杜素兮一开始就提出让他们合作,按照他们的性子,怕是未必会答应,所以杜素兮这才多此一举,先让他们背叛逍遥谷主,得到拒绝之后,在提出这个要求,她有九成的把握,两相权衡之下,他们必定是会答应的!这是心理战术,说穿了,也没什么。
只是,如果不说出来,却是神秘的。
那亲卫还在担忧着,杜素兮的笑声却已经传来。
“走吧,这个世界上,杜素兮已经死了,我是杜莎,叫我杜莎。”
语气之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