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繁星也一个个跑出来点缀那暗黑的星空,涟漪被赫连言拉着坐在一处,她一抬眸便瞧见对面那朝着她浅笑的南云太子,她垂眸,敛去眼中有些痛苦的神色。
这时西晟国皇帝和皇后远远走来,携着众嫔妃,涟漪只淡淡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皇帝虽老态龙钟,眼神却是炯炯有神,一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
涟漪跟着众人站起身行礼,却不期然迎上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没有躲闪,倒是不卑不亢的平静的与皇后对视着。
那边一个面容美艳的女子瞧见了这幕,眉头一皱,再去看皇后,皇后已端着雍容的姿态与皇帝一同入座了。她看向坐在殿下的四皇子,西彻也只是回以安然一笑。
涟漪手中的杯子刚到嘴边,便被一只大手夺了去,她不解的看着身边的赫连言。
“杯子里是酒,”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复杂。
“恭喜啊,西晟国皇帝陛下。”狂肆的声音入殿,涟漪只听这声音,便知是东祁,何人有他这般狂傲,果不其然,东祁大步走进来。
西晟皇帝同样笑了笑,“祁王爷亲自前来,真是有心了,快入座吧。”
东祁道,“虽然公主与我东郢国有缘无分,但本王还是要前来道声贺的。”说罢径直坐下了,一脸笑意,眼角余光却是看向坐在对面安静的涟漪。
西晟国皇帝龙袍里的手握了一下,没说什么。
涟漪在心中暗想,东祁这人还真是毫不吃亏,按说西颖不嫁去东郢国对他来说也是好事的,可他偏偏来这西晟国明朝暗讽一番,毫不留情面的点出西晟国言而无信,不守承诺。这人,当真胆大妄为啊。
待宫女端上一盘盘美味佳肴,呈上上好美酒,西晟国皇帝率先举起杯子,声音含着威严却不沉重。“本皇这杯酒先敬东郢国祁王爷和南云太子的亲自道来,如此心意,吾心甚悦啊。”
那东祁和南云潇一同站起来,饮进了杯中酒。
话说这时,太监前来通传北渊皇子前来道贺。西晟国皇帝和众人心里都是好奇,面上却不动声色,“快宣。”
一身金丝黑袍,面容凌然,五官深刻,一走进来便给人冷酷至极的感觉。
然,对上那双眸子,涟漪不得不说她是惊讶的,赫连言看到,忙去看涟漪的神色,却只瞧见她微讶的眸,顿时松了心神。
“北渊三皇子北昱,代父皇前来恭贺西晟皇帝陛下,这是我北渊的一点心意。”说罢,掀开了随从盘上覆上的绢布。
众人一瞧,大惊,竟是北渊也极其珍贵的名参,这种人参只有北渊有,但即使在北渊皇室也不过了了数十株。这北昱三皇子竟一下送来三株,不得不多出手极其大方。
西晟国皇帝连委婉的拒绝都没有,直接笑着收下,如此宝物,还是尽快纳入怀中才是。
涟漪瞧着,嘴角不禁扯出一丝嘲讽,看来这一国之皇也是怕死的。而涟漪嘴边的这抹嘲讽却被很多人捕捉到,坐在她身边的赫连言、对面时不时关注她的东祁和南云潇,也包括此刻投过来一眼的北昱。
涟漪对上他深邃的黑眸,终是笑了下,涟昱,我真没想到再见之时,你已是北渊的三皇子了,真是世事难料。
待所有人入了座,西晟国皇帝这才郑重的介绍赫连言,“本皇真是没想到赫连当家主人竟如此年纪轻轻,本皇听闻你这些年暗中打理生意,却也能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真是年轻有为,赫连当家定然是各位人家眼中的乘龙快婿。”
皇后却是开了口,“呵呵,陛下,赫连当家早有未婚妻了,不然本宫那外甥女还真想介绍给赫连当家呢。”
“哦?本皇虽然听了些,却没当真,赫连当家果真有未婚妻?”西晟国皇帝自然早就瞧见了赫连言身边那位绝色天骄的女子,只不过他却像是没瞧见一般。
赫连言淡淡笑了下,“陛下,真是劳您费心了,平民有未婚妻不足为奇。”
刚刚那美艳的女子也似好奇的问道,“赫连当家,坐你身边那位小姐,是你未婚妻吗?不知是哪家千金啊。”这美艳女子就是柔贵妃,也就是西彻的母妃,她这般问道,自然是怕皇后真动了把她外甥女嫁给赫连言的心思。虽然赫连家与那西颖公主联姻了,可赫连家的当家主人不是赫连承而是赫连言,所以绝对不能让皇后把赫连言也拉到太子队伍中。
赫连言看了身边女子一眼,微微点头,“她是我的未婚妻,名涟漪。”却没说是哪家千金,涟漪的身份,她不愿挑明,他自然也不会替她说出的。
这话一出,惹来数道目光,东祁的,北昱的都看向这两人,包括那神色莫名的南云潇。
涟漪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声,这柔贵妃正想要细问问,却听见太监通传,西颖公主来了。
主角来了,众人的目光也不能再放在涟漪身上了,西晟国看着娇艳的女儿,便立马赐了座。
而这时,赫连承携了礼进宫求见,一时间众人的恭贺不断,西颖与赫连承的脸上俱是喜意。
涟漪见没人关注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悄然离开了。
赫连言想跟去,却是无法的,没有父亲,长兄便如父,这时,他一定是要在场的。
南云潇站起身子,旁边的四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关怀的问道,“南云太子这是要去哪?”
南云潇拂了拂额,道“本太子不胜酒力,出去透透气。”
西彻明了的笑了,“原来如此,那么南云太子快去吧。”
见南云潇走了出去,西彻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沉静的太子西祉,这次宴会,西祉异常的沉默。西彻见父皇偶尔投去西祉的目光是温和而放心的,便了然了。怪不得西祉那么安生,原来是为了讨父皇安心。
殿外宫女忙来走去的,涟漪索性往人少处走去,或许是那浓重的酒香,竟让她有些微醺。清凉的手指触了触眉间,微微缓和了由南云潇带来的烦躁。
“涟小姐……”
一声轻唤,熟悉到彻骨的声音,涟漪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她面无表情的转头,对上南云潇清雅的面容,就是一张这样人畜无害的脸。
南云潇浅笑了下,“涟小姐对我有偏见?”他用的不是本太子,而是我,显得异常温和亲近。还好涟漪知他不是前世那个男人,不然这样温柔的他背后一定隐藏着致命的毒素。
涟漪其实是不想再看到这张一模一样的面庞的,或许她这是迁怒,可是的确,对着南云潇这张和谣叙枫相同的脸,她平静不了,于是她顺从自己心里的厌恶,道,“谈不上偏见,我确实不想见到南云太子你,所以以后不要在遇见了,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
南云潇不会是巧合出现在这里,那么便是他跟着她出来了,可明明不过是一面之缘,他为什么要跟着她出来呢?想起这点,涟漪的神色有些复杂,她微微试探道,“南云太子,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涟小姐指的是?我这是第一次出南云国呢,西昇国的风景不比南云逊色。”他的眼中没有西祉那种野心,自信,也没有东祁眼中的霸道和狂傲。有的只是无波无澜的平静,谣叙枫的性子是和东祁一样的,想要的就去掠夺,但他的所有心思都被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下,涟漪就曾被这种平静所欺骗。
涟漪转身要走,却听到后面传来南云潇的声音,“涟小姐,为何如此讨厌我?”
涟漪身子一顿,脚步一停,却没有回头,径自而去。不是讨厌,是深入骨髓的厌恶,还有一些难以诉说的复杂。
谣叙枫……涟漪微微闭上了眸子,站在月色上,脸颊竟苍白如雪。
“小姐,你过的不好。”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身后熟悉的气息。
涟漪慢慢回头,“涟昱?哦不,北渊的三皇子。”
“你没问我,”他的语气中或许是有些控诉的吧。
涟漪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我也没怪你,怎么出来了?一个两个,不怕惹人怀疑?”
他神色不变,一如以往的冷酷,只不过对着涟漪时,身上的冷冽却是收敛了。“怀疑又怎样?”
“你现在的身份,容不得你出半点差错。”就算不知道,没参与,可他现在北渊皇子的身份,也多多少少让涟漪明白,他的处境未必像表面上那么受北渊皇帝的宠爱,要知道树大招风。北渊皇帝若真宠爱他,又怎会让他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呢,一个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你一如既往的聪明,什么都看得透彻,亏我还想装出一副很好的样子。”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北渊确实不平静,所以我现在没法回到你身边,本来这次我不该趁着这风头浪尖的跑来这西昇国,可我知道来了一定能见到你。”
“昱,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算计我的感情了?”她稍显冷淡,却又没有疏离之意。
北昱对视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柔情,“从我知道自己或许能配得上你的时候。”他听出涟漪的话中没有责怪之意,索性坦白,让她正视他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感情。
涟漪倒是未说话,可她心中却是明白,纵然昱是最让她信赖依靠的人,可当他走上皇子这条路时,便与她千里之隔了。
半晌,涟漪才开口道,“回去吧,我终是不想引人猜疑。”毕竟她现在明面上是赫连言的未婚妻,说来倒是奇怪,不论是东祁还是昱,都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赫连言的未婚妻,想必是暗中调查了吧,呵。
北昱走了,涟漪觉得头似是比刚才还要不清醒了,不对劲,涟漪眯着眼睛,刚要回去,便觉一阵晕眩。
暗中出来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抱起涟漪,无声无息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