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的死亡,白老爷算在了青瑶头上,他认定只要青瑶肯帮忙落云就不会死,他的长孙也就无恙。
从青瑶对着“空气”说的话中,可以判断出要落云命的人是阎王。白老爷对那句“不要救了”耿耿于怀。
落云是在新婚之日丧命的,很不吉利,传了出去会说白家少爷克妻,名声不好。因此,落云的死对外散播说是新夫人得了是疾病被送到山中小宅养病了。
事实却很凄凉,落云被草草安葬在后山的一角,连个棺材都没有,用了张席子草草裹住葬了,连个墓碑都没立。
白家奴仆走后,青瑶带着青瓷偷偷带了些蜡烛香火出来,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小土堆,青瑶心里悲哀,人活一世,无论生前风光无限还是穷困潦倒,死后不过是一堆黄土罢了。黄土做的华丽还是朴素都是给活人看的,死人能感受到什么?
林中风萧瑟,孤坟埋红颜,试问百年后,孰知无名氏?
“我知道你跟阎王走了,但我还是想根据人间的习惯给你上柱香。”
青瑶点燃了香,对着坟墓鞠了三躬,继而盘腿坐在坟边,丝毫不在意地上的泥土弄脏了她的裙子。
“其实我知道你那天说辞行是故意的,你是想用另外一个办法挽回白远。”
手放在坟上,像爱人的抚摸。
“落云,你轮回了这么多世,无论经历了什么,爱过谁,当你想起阎王时,你的眼里心里只有他,我相信你不会背叛阎王,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在一起。”
话刚落下,余音未散,林中风呼呼作响,好似落云轻柔的回应。青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心里作祟,但这好歹也是个安慰。
青瓷不明白开朗的姐姐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她的脸上褪去了几分青涩和阳光,多了几分沉稳和伤感。
一道风卷起,竹子纷纷向同一边倾斜,地上的落叶幻化成一条有灵性的链子,风太大,青家姐弟伸手遮挡,青瑶艰难睁开眼睛,透过细眯的眼缝她看到落叶散尽后,一抹紫色修长的紫垣负手而立。
“紫垣。”
在新房内紫垣忽然消失,还当他不告而别呢!
这一次,青瓷看到了这个紫衣男子,不就是那日相亲宴上的男子吗?刚才狂风大起是因他?
“青媱姐姐,他……”这个大哥哥绝非等闲之辈,他跟姐姐是什么关系?他会不会对姐姐造成威胁?姐姐八字全阳,他是想从姐姐那得到什么吗?
稚嫩的小脸越来越紧张,双拳紧握,步伐坚定地站到青瑶面前,俨然一幅男子汉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
青瓷面色不善,青瑶尴尬笑笑,想伸手拉回青瓷,紫垣却笑道:“我有很多种称呼,凡人称呼我最多的是紫薇大帝或者紫薇星君,而你的姐姐青瑶则称呼我为紫垣,不知道你想称呼我为什么?”
紫……紫微大帝?!青瓷颤抖双脚,小身子不争气地泄了气,刚才的气势哪还瞅的见?青瑶鄙视斜瞪了眼,一把推开青瓷,继而笑脸相对紫垣,小声音甜的发腻:“紫垣你怎么来啦?找我什么事啊?”
家姐怎恶心成这样?以前的母老虎居然变成了可爱的小白兔?太不可思议了,这会儿,青瓷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紫垣伸手摸了摸青瑶的小脑袋,宠溺极了,墨色的双眼好似温情的湖水,湖面上唯一倒影的只有青瑶绝美的身影。
“听到有个小丫头在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实在好奇,便来请小丫头指点指点。”
青瑶双手怀抱,一幅高傲的模样:“哼,你这上仙实在不识趣,怎可偷听别人说话。”
“噢?”紫垣挑眉狐疑看着她,眼中满是趣味,掩藏笑意,“这话说来奇怪了,你在这说话我怎听不得了?你刚才说的话可不只我听到哦,这林中生灵谁没听到?小丫头打算怎么办?”
林中生灵?青瑶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林中有好多小生灵,刚才太投入自我了,压根就没发现林中有很多成精的小生命。
“那他们听了也不会到我面前来说嘛!”
青瑶急的跳脚,真性情完全流露。紫垣则一脸宠溺和深情的笑容看着她,爱极了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一幕全数落在青瓷眼中,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青瓷察觉到了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一个是上仙,一个是凡人,仙凡若恋,受伤的绝对是青瑶!
“青媱姐姐!”
青瓷上前拉住青瑶,一本正经道:“青媱姐姐赶紧回白家吧!姐夫会担心的!”
“说的也是,我出来很长时间了。”青瑶灿烂抬头道:“紫垣,我先回去了,以后我们再聊。”
她要走了,要回到白远的身边了。心绞痛,嘴的速度超越大脑思考的速度,脱口而出:“想帮落云吗?”
五个字成功挽留她的脚步,身子一顿转身,眼含期待:“落云不是跟阎王回去了吗?怎么帮她啊?”
紫垣心里明白不应该插手阎王的私事,可唯有这样才能与青瑶有牵扯,现在他只想留住青瑶,不让她回到白家。
“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助她。”紫垣走到青瑶面前,心里有些紧张,“你也知道阎王和落云的误会纠缠好几世了,若没人帮落云,他们的误会是解不开来的,落云真的很悲惨,你若不帮她,就没人能帮她了。”
青瑶心动了,一来是她心疼落云,真心要帮她,二来是她好管闲事的心理作祟。
“那我该怎么帮她?”
“去冥府。”
一阵阴风飘过,青家姐弟打了个寒颤,去冥府?他们还没死呢,去什么冥府?
紫垣道:“不是只有亡魂才能去冥府,我可以帮你去。”
青家姐弟一脸戒备,青瑶小心翼翼道:“你说说看怎么去,我考虑考虑。”
“我可以掩去你身上的人气,要知道你身怀极重阳气,下了冥府一损害你自身阳气,二来损害阴间魂魄,下了冥府在其它鬼魂看来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魂魄。”
“那我会不会有危险?”
助人为乐固然重要,可她的小命更重要啊!生命是一切之本啊!
紫垣轻笑摇头,郑重其事道:“我会跟你一起去,保护你。”
“保护你”三个字像是说誓言般,奈何大线条的青瑶没注意到,青瓷倒是故意到了,偷偷瞥了眼青瑶的反应,还好她没什么回应,姐姐肯定还没注意到吧!
“青瓷,你先回去,等我办完事就回来,你跟白远说声我有事。”
“青……”
青瓷想阻止青瑶,可青瑶已经屁颠屁颠向紫垣走去,紫垣趁着青瑶看不见,向青瓷施了法术,让他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紫垣拉着青瑶消失了,青瓷干巴巴看着急在心里,就在紫垣和青瑶消失的瞬间,青瓷得到了自由。
紫垣带着青瑶来到冥府,因为他是上仙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
青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在她的概念里,冥府是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可这里很美,比人间还美,这里的天是黑色的,没有半颗星星,但天空中飘着数不清的纸灯,纸船,每一个灯和船里都点着长明灯,不是星星,却比星星更耀眼。
这里的路不是人间的道路,而是虚无缥缈的黑色河流,河流潺潺流淌,河流的两端摆放着风格迥异的小摊位,两旁还有建筑精美的茶楼、布庄、花楼、酒庄……
青瑶向后退了步,抬头样式飘在半空中的牌坊,上面漂浮的字眼散发火光,就像魔鬼的两只眼睛:鬼市。
鬼市?做鬼了还要逛街?
“阴间和阳间其实没多少区别,只是个体的不同,人在生前做什么,死后到了阴间还是做什么。”
青瑶伸手指了指鬼市的方向,颇感新奇道:“那市集怎么没……”青瑶想说怎么没人,但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怎么连半只鬼都没有。”
“阳间的白日是阴间的晚上,做鬼也是要休息的,现在是他们的晚上。”
紫垣摇身一变,变成一位头发高扎,身穿白衣的翩然公子,青瑶贪婪看着紫垣,真心感叹:“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平日见到紫垣都是紫衣、飘发,这会儿终于看到不一样的他了,紫衣的他邪魅慵懒,仙姿绰绰,白衣的他俊朗非凡,有多了些书生的儒雅气质。
紫垣伸手,掌心的掌纹清晰可辨:“青瑶小姐,紫某是否有这荣幸邀请您一游?”
一游?游这鬼市?他还有什么恶劣的兴致没?
“咳咳!”青瑶挺直背,清了清嗓子,勉为其难道:“盛情难却。”故意一脸嫌弃地将手放在他掌心,抬脚向前,刚走进鬼市,忽然间天上的纸船和纸灯全数消失,黑幕散去,天上一片圣洁的白光。
虚无飘飘的黑色河流竟然散发圣洁的白光,好似一条光明大道。路上一个接一个隐现魂魄,不一会,寂静的鬼市变得热闹起来。
吆喝声、男人女人的吵闹声、孩子的哭泣声、狗吠声等等,能在人间听到的一切声音这里都有。
这哪是阴间,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