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推搡的手臂静止不动,无奈垂下,他看起来很哀凉,音色夹杂苦笑:“是我自愿的,你无需愧疚。”
他越是这么说,长欢心里的愧疚和感动就越越多。只是她不知道,她每一个心理变化都掌握在凌弃的手里,他是大陆上最成功的商人,是大陆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了解和操控人的心理是他成功的基础。
“凌大哥,让我照顾你。”这是她想出报恩唯一的办法。
在她垂眸落泪时,他的脸上展现得逞的笑意,片刻过后,他一脸哀伤:“长欢,不要委屈自己。”
转身,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摸索着她的脸,脸上的水渍让他愧疚,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他的爱跟陈潇和陈琪是不同的,他对爱的定义便是占有,宠溺,掏心窝子对她好。放手成全这四个字在他这里不存在。
“不委屈,不委屈。”像是怕他误会,长欢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这是欠他的,要还。
“长欢,你当真愿意嫁给我?”趁着长欢被感动和愧疚冲昏头脑,凌弃趁热打铁,眼看小羔羊要入嘴里了,得赶紧咬住。
嫁?哭声戛然而止,叶长欢泪眼婆娑看着一脸期待的凌弃,她只是想单纯照顾他,没想过要嫁给他。
“说笑而已,莫当真了。”他的声音从期待转为失落,笑的牵强。
屋外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上,一点闪亮的光恍到了叶长欢的眼睛,定睛一看,一个黑衣人手执弓弩,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愣神之际,箭脱离弦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凌弃。
“小心!”叶长欢张开双臂像蝴蝶般挡在凌弃面前,凌弃的武功在江湖上数一数二,身为武者的灵敏远超叶长欢,双耳颤了几下,反手扣住叶长欢的腰身,与此同时,染毒的箭头没入他的背部。
“唔。”痛苦闷闷一哼,此时,树上的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凌大哥!”凌弃整个人都压在叶长欢的身上,常年来的经验告诉他:箭头有毒。
“快来人!焚天!”
一身蓝衣飞入屋内,焚天一直在东苑外面,因为凌弃支走了所有的奴仆,连暗卫都支开了,江湖上要他命的太多,焚天放心不下,所以一直守在东苑外面。可该死的,他还是粗心大意了!
“箭上有毒。”焚天嬉笑的脸上有了担忧,有些不满地瞪了眼长欢,凌弃即使瞎了,但他的武功还是在的。曾经他把自己关在暗室里苦练武功,包括闭眼躲避弓箭。
他受伤跟叶长欢脱不了关系!叶长欢就是个扫把星。
“让开!”说话的同时,焚天扛起凌弃到榻上,细心查看他的伤势,结论就是:箭上有毒,剧毒,但他能救。
瞥了眼好友的眼部,深思。凌弃对叶长欢的心意和付出,他一清二楚,在焚天的世界观中,付出和收获要成正比。凌弃做这么多就是想要叶长欢。那么,他帮他。
“他没几日好活了。”当然,这句话是假的。
他装的太像了,演绎逼真。“噗通”一声,叶长欢跪在地上,泪水直流:“凌大哥,凌大哥……”
这哭声就像哭丧一样,听得厌烦。
“你的眼睛是凌弃的。”长欢点头,满满愧疚。焚天满意点头,随即又道:“凌弃刚跟你说了什么?”
默默落泪不语,他刚才说:“长欢,你当真愿意嫁给我?”叶长欢听得出他的期待,也知道他不是说笑。
这辈子,很多人欠她,而她唯一亏欠的就是凌弃。
“叶姑娘,去皇宫救你那晚,凌弃带了百名兄弟,你知道那百名兄弟对凌弃而言是什么么?”
说到那百名已死的兄弟,焚天湿了眼眶,声音哽咽:“带去的百名兄弟是跟着凌弃一起创立天下第一庄的手足。对凌弃而言,他们是亲生兄弟!为了能成功救你,凌弃负了他们。”
说着,焚天走到墙边,打开暗室,里面放着百个灵位,灵位前的地上放着血迹斑斑的蒲团,蒲团上依稀可见根根钉子。
“每天晚上,凌弃都要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因为他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兄弟手足!”焚天看着那一百多个牌位,心里很痛,这些兄弟都跟他出生入死,把酒言欢。
“对不起。”
焚天冷笑落泪,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当他得知一百多个兄弟全部丧命时,他疯了,抓狂了,狠狠揍了凌弃一晚上。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一百多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值吗?
凌弃那晚给他的答案是:值,哪怕要搭上我的命。
叶长欢最终答应嫁给凌弃,在答应的那一刻她只说了两个字:“我嫁。”
没有无奈,没有痛苦,没有喜欢,平淡的就像说一句“早上好”。
被感动是无疑的,但是感动淡去之后,心里是空洞的,就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答应嫁他是出自感动和愧疚,再无其它。
这时,庭院里传来金属物落地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躺在地上,焚天上前拾起,慵懒的眼眸迸射杀意。
长欢惊讶,却始终不说话。这块令牌她是认识的,令牌金光闪闪,闪痛了她的眼和心。
真是可笑,他伤她到此地步,她的心竟然还会悸动。叶长欢,你贱的可以。
把玩手中的令牌,焚天取笑道:“你曾经的男人要杀你将来的男人。”
默不作声,转身往屋里走,声音冷然:“我去照顾凌大哥,婚礼的事劳烦你了。”
婚礼的事情定在三天后,很仓促,得知三天后完婚,凌弃笑了,笑的像个初生的婴儿般单纯。看着凌弃笑,长欢哭了,默默流泪。他的笑刺痛了长欢的眼,为伤害这样一个男人而自责。
为什么我爱上的男人不是你,如果是你该多好。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如果我第一个遇到的男人是你,我肯定会爱上你。
“长欢,你马上就要做我的妻子了。”他的声音很激动,说话都喘着气。
“嗯。”嘴角带着甜甜的笑。
心痕在门外看着,她知道叶长欢不是真心嫁的,就像她不是真心跟着焚天一样。她们彼此心里都有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只能存活在记忆中,思念的时候拿出来想想,哭完之后再放回去。
心里那个未必是最适合自己的,那只是少女懵懂时的一个念想。身边的男人才是最适合的,最真实的。
陈琪是一国之君,身上背负太多,长欢只是一个想拥有平淡幸福的女人,不可能陪着他共享江山,也不可能容忍他有那么多女人。而凌弃是一个可以为她背弃一切的男人。
只是对她再好有什么用,她动心的终非是他。
天下第一庄庄主要娶妻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很奇怪,这件事像瘟疫传播一样迅速。
凌弃负手站立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的他看上去像一位不染世俗的谪仙。这几日,他身上的戾气散了不少,整个人都柔和些了。
一身绿衣的焚天手拿酒壶上前,绿衣飘然,在桃花林中很显眼。
“为什么这么做。”
一口酒下了肚子,焚天慵懒依靠在树干子上:“你这么说,我就糊涂了。是骗叶长欢你将不久于人世吗?这你可得好好谢我。”
他故意装傻,慵懒的视线暗藏杀意,凌弃痛苦仰头,声音苦涩:“你恨我。”
闻言,嘴边的酒壶稍稍一顿,不耐地拿下酒壶:“酒没了,我去打酒。”
“焚天!”
欲离开的身子停住,不转头:“凌弃,我不恨你,我们是兄弟,我永远也不会去恨自己的手足。我也不恨叶长欢,她只是一个女人。我恨的是陈琪,我无法原谅一个杀死我百名手足的人!”
“所以你将我娶妻的消息散布出去,就是想陈琪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冷笑几声,眼中杀意有增无减:“这只是开始,我要亲手杀了他,用他的鲜血祭我的兄弟!”
欲走,身后却传来凌弃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跟焚天说些什么。做兄弟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说对不起。焚天心里五味交杂,对于凌弃,他多少是有点恨的,恨他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兄弟性命,但他又是能懂凌弃的。因为他也深爱着一个女人。
“你没有对不起我,留着跟他们说吧。”
消息才散布出去不到一天的时间,陈国皇帝派人送来一份请柬,说是感恩凌弃助他扩大陈国领土,特邀凌弃和叶长欢共赴庆功宴。
好一个庆功宴,早不办,晚不办,偏偏在得知叶长欢要嫁给凌弃的时候办,摆明了一个鸿门宴。
“去么?”长欢看着那红滚滚的请柬,心里说不出是想去还是不去。
凌弃是个狂妄自大,做事不顾忌别人感受和后果的人,他若不去谁又敢怪罪他?
只是,他可以不顾忌天下人的感受,却不能不顾忌叶长欢的感受。
“你想去吗?”
去么?这份请柬上特意写上了她的名字,“叶长欢”三个和“凌弃”两个字是不同的笔迹。她的名字是他的字迹。